第103節(jié)
長風(fēng)拂過樹梢,煙云跟月下的樹影一般婆娑。 揮筆拂袖間,月光落在他身上,像是覆了一層薄雪。 他不笑的時候,面色總是冷冷的,生人勿進(jìn)。 葉卿停下腳步,靜靜看了他一會兒。 下人通報一聲皇后過來了,蕭玨才抬頭望了她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寫字。 不過瞬息,他又抬起頭來,落在葉卿身上的目光,驚艷中又帶著些許驚愕。 葉卿不自在把祭月服往上扯了扯。 蕭玨很快就收起情緒,招手示意她過去,“朕方才得閑在燈罩上繪了幾筆,再題兩句詩便可掛燃燈了。皇后題前兩句,朕題后兩句如何?” 說完他目光又往葉卿身上瞄了一眼,眉頭將蹙未蹙:“朕還是頭一回見到把祭月服穿成你這般的?!?/br> 他這反應(yīng),葉卿還以為是自己這身祭月服有什么不妥,她自己低頭瞅了瞅:“不好看么?” 尚衣局的人量過她肩上和腰上的尺寸,她平日里的衣服都是把肩寬做大一點穿,但這祭月服上身收得格外緊,若是再把肩寬加大了做,衣服上身就不好看。 這按照她真實尺寸做出來的祭月服,雖然有點勒胸,但是她穿著應(yīng)該不至于難看吧?房嬤嬤之前還夸她來著。 葉卿正想著是不是男女審美有差別,蕭玨卻借著給她遞筆湊近了一步,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啞聲說:“好看,但只想把你帶回寢宮一個人看?!?/br> 葉卿臉騰的紅了起來。 她趕緊瞧了瞧周圍的下人們,好在他們似乎并不知曉衣冠楚楚的帝王方才又說了什么下流話。 她拿眼瞪蕭玨,蕭玨卻做出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皇后,可想好題什么詩了?” 簡直跟方才跟她那話的家伙判若兩人。 葉卿索性不再看他,把目光落在了他已經(jīng)畫了一副水墨嫦娥奔月圖的燈罩上。 她只知道這家伙只寫得一筆好字,卻沒想到他畫工也相當(dāng)不錯,雖說是寫意,可那運筆相當(dāng)傳神。 她本是在絞緊腦汁想作什么詩,思緒這么一打岔,開口就來了句:“陛下的畫做得甚好,什么時候給臣妾畫一副?” 蕭玨不知想到了什么,鳳眸瞇了起來,盯了她半響,高深莫測道:“這主意不錯?!?/br> 作者有話要說: 阿卿:每天都想敲暴皇帝狗頭。 狗皇帝:每天都想……(系統(tǒng)禁聲) —————— 今天第一次嘗試吃螺螄粉,啊啊啊啊啊啊,這到底是什么人間美味,我之前都錯過了些什么! 第93章 不知為何,他說這話的時候,葉卿只覺得后背一陣發(fā)涼。 她沒再接話,把視線落回那燈籠上,好歹有著三世的記憶,毛筆字葉卿還是會寫。她絞緊腦汁想了半天,題了一句詩:“皓魄當(dāng)空寶鏡升,云間仙籟寂無聲1。” 許久沒握筆了,她寫的毛筆字秀麗有余,但筋骨不足,好在也還能入眼。 葉卿如釋重負(fù)把毛筆還給蕭玨:“我題好了?!?/br> 蕭玨接過筆看了一眼,略驚訝了一瞬,笑道:“詩不錯,字還有待練練。” 言罷也在燈罩上題下了后半句。 葉卿從盤子里撿了塊果干吃:“我又不考科舉,練這個作甚?” 蕭玨笑了一聲:“你這般說,似乎也不無道理。” 最后一筆完成,他把毛筆遞擱下,安福忙帶著小太監(jiān)把桌上的硯臺筆墨和多余的紙張收了下去。 宮人把燈罩安在安在一只紅燭之上,又找了根長竹竿來。 安福笑呵呵問:“陛下,這燃燈,您親自掛嗎?” 蕭玨看了葉卿一眼,道:“過來?!?/br> 葉卿趕緊嚼了兩下,把果干咽下去,這才慢吞吞走了過去。 蕭玨把點了紅燭的燈籠遞給葉卿:“拿著?!?/br> 葉卿順從接過,恰好瞧見了蕭玨題的那后半句詩:平分秋色一輪滿,長伴云衢千里明1。 她抬頭望蕭玨,恰好蕭玨也在這時候低下頭來,毫無防備撞入彼此眼中。天上是皎皎一輪圓月,手上是橘紅一豆燈火。 長風(fēng)過境,衣擺相接,青絲相纏。 “砰——” 一個拖著尾巴的白色亮點竄上夜空,炸開后灑下五顏六色的流光,璀璨的流光再帶著煙火的嗤啦聲緩緩垂了下去,隨即又有更多的煙花在夜空里炸開,像是一團(tuán)團(tuán)花簇。 “不是讓他們晚些時候再放么?”蕭玨回過神,懊惱般低聲念了句。 他瞥了一眼被煙花奪去視線的葉卿,她的臉被流光照亮,嘴角的笑意和眼中的欣喜那般鮮明,直叫他再也挪不開目光。 那總是空蕩蕩的心口,像是一下子被什么填滿了。 他嘴角也抿出了幾分笑意,把燈籠上的系繩掛在了竹竿頂端的小枝上。 這是帝后二人一起掛燃燈了,宮人們滿臉歡喜的把竹竿豎到了昭陽宮大門口處,那一盞紅燈籠在夜風(fēng)里搖曳,說不出的喜慶。 “這是哪兒放的煙花?”葉卿望著那幾乎占滿整個夜空的煙火,笑著扭頭問蕭玨。 蕭玨只一瞬不瞬望著她,神情慵懶而溫柔:“你猜。” 葉卿氣哼哼瞪他一眼:“我要是知道就不問你了。” 他似乎很喜歡她向自己耍小脾氣,笑得愈發(fā)開懷了些:“先祭月,一會兒我?guī)闳タ础!?/br> 宮人給二人手中都遞了點燃的香,葉卿和蕭玨站在香案前,對著高掛在空中的那輪圓月拜了三拜。 見她們拜完,候在一旁的宮人又極其機敏的上前接過她們手上的香,插到了香臺上。 原本是打算在昭陽宮直接擺宴席的,因為帝王突發(fā)奇想,決定把晚宴擺到摘星樓。宮人們連忙麻利布置上。 等葉卿和蕭玨到那兒時,摘星樓樓頂?shù)穆杜_外已經(jīng)圍好了紗簾,里面也擺好了吃食。 這露臺四周一共有六根一人合抱不過來的紅漆木柱,柱子下面的石墩上雕刻了栩栩如生的異獸,聽說這些異獸是出自山海經(jīng),柱子下面石雕異獸,是為了鎮(zhèn)樓。 這里地勢極高,視野也好,大半個皇城都能納入眼底。 中秋夜,大街上張燈結(jié)彩,家家戶戶也都點著的燈,一眼望去,當(dāng)真是萬家燈火。 第二批煙花很快在夜空炸開,摘星樓是最合適不過的觀景點,瞧著簡直是萬千流光從閣樓四面垂了下來。 “好看嗎?”蕭玨大聲問葉卿,但他的聲音還是隱在了接二連三的煙花炸響聲里。 地勢高,夜風(fēng)也格外寒涼,這露臺還四面透風(fēng)。 葉卿吸了吸鼻子,暗暗后悔沒帶個披風(fēng)過來。 她抱著自己凍得起了雞皮疙瘩的胳膊瑟瑟發(fā)抖:“有……有點冷。” 蕭玨面上的欣喜卡了一卡,垂眸就見葉卿在夜風(fēng)里幾乎快縮成一團(tuán)。 他趕緊脫下自己的外袍裹在了葉卿身上:“怎么不多穿點?!?/br> 衣服上還帶著他的體溫,嚴(yán)嚴(yán)實實裹在葉卿身上了,那通體的寒意似乎也消失了,葉卿咕隆道:“我又不知道這邊這么冷。” “你啊,可真會煞風(fēng)景?!彼脨浪坪跤钟悬c失落,仿佛是個費盡心思想討喜歡的姑娘開心卻又不得其法的毛頭小子。 這份懊惱,怕也是氣自己沒有考慮周全。 葉卿自然知曉他的別扭,道:“煙花很好看?!?/br> 帝王耳朵幾乎是瞬間豎了起來:“是嗎?” 葉卿抿唇笑了笑:“臣妾謝過陛下的煙花了?!?/br> 蕭玨神色別扭:“誰說那是我準(zhǔn)備的煙花了?” 這家伙還能再幼稚點么? 葉卿笑道:“那許是我誤會了吧。陛下,先吃飯吧,要不然菜都涼了?!?/br> 見她回到桌前,蕭玨只得把到嘴巴的話又憋了回去,跟著坐了過去。 這些菜送過來前都是在灶上一直熱著的,這會子功夫倒是沒冷。 布菜的下人被蕭玨打發(fā)下去了,葉卿親自動手給蕭玨夾了一個月餅:“陛下快嘗嘗這rou餡的月餅?!?/br> 蕭玨嘗了一口,道了聲不錯。 他把他捏的那個豬頭月餅放到葉卿跟前:“你也吃?!?/br> 這圓嘟嘟的豬頭月餅其實也挺可愛的,葉卿嗷嗚一口咬了上去。 蕭玨帶著幾分期待問:“怎么樣?” 這面是她揉的,餡料是她調(diào)的,雖說捏月餅的人不一樣,味道還能不同么? 葉卿笑了笑,沒拆蕭玨的臺,道了聲:“好吃?!?/br> “是嗎,那我也嘗嘗?!毙钪\已久的帝王扣住她后腦勺吻了上去。 摘星樓外又炸響了煙花,但煙花如何,已經(jīng)跟她們無關(guān)了。 葉卿記著蕭玨之前說的要帶自己去看燃塔燈,在帝王想拉著他回寢宮時,笑瞇瞇開口:“陛下,你說了帶我出宮去大昭寺看塔燈的。” 帝王什么都沒說,只俯下身去,抬頭的時候,她頸上多了一簇簇紅點。 矜貴的帝王呼吸重了些,卻十分好脾氣的道:“這兩天怕是去不了了?!?/br> 葉卿恨不能給他撓出個大花臉,他留下的紅痕都快延伸到她下顎去了,領(lǐng)子再高的衣衫都遮不住。這才入秋,她總不能戴個圍脖招搖過市。 當(dāng)夜帝王被皇后趕出了寢宮。 蕭玨也知曉自己約莫是真的惹惱了她,拍了半天門沒人應(yīng)。 他心中也有些微惱,這輩子畢竟沒這么低聲下氣的哄過人,再拍門的時候手上力道沒控制住,稍微大了些,那飽經(jīng)摧殘的大門就這么報廢了。 葉卿聽見外邊的聲響還嚇了一跳,爬起來一看,發(fā)現(xiàn)他把自己的宮門都給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