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飛飛

    小悅兒被放去側(cè)屋里的大炕上坐著，又習慣性地仰頭看“爹爹”。

    小悅兒已經(jīng)七個多月了，長得白白胖胖，雪玉可愛。她發(fā)育得非常好，也聰明得緊，不愛哭，也不嬌氣。不僅會坐，會爬，更會看人眼色，十分討人喜歡。

    只不過，小家伙似乎被寵壞了，非常好強，不僅把太爺爺、姥姥、叔叔、姑姑、舅舅拿捏在手心，連全府上下聞風喪膽的長公主都敢忤逆，一不高興就大著嗓門又吼又叫。

    長公主不僅不怪，還哈哈笑道，“本宮的重孫女，就是該這么霸氣。咱們府里的女孩兒，凌兒太端莊，玖兒太懦弱，和姐兒太嬌氣，只有小悅兒正正好?！?/br>
    說者無心，長公主夸了一個，又打擊了一大片。姜玖倒是喜歡得緊，大夫人心里卻是不高興，怎么長房嫡女還比不上一個庶子之女？雖然心里不高興，卻也不敢再表現(xiàn)出來。

    大奶奶這回真沒生氣。

    因為姜展舉已經(jīng)在年初升為戶部的員外郎，官升了一級不說，還去了戶部。而且，員外郎干好了，是容易升郎中的。

    她也不生長公主和老駙馬偏疼陸氏的氣了。陸氏真是個旺家旺夫的媳婦，不止旺了姜展唯，連他們本家都旺了。

    非常沒有水平的姜老二爺也在年初官升一級，當了從四品的光祿寺少卿。這個官連皇上都不想給，最后還是咬咬牙，看在老jiejie的面上，力排重議，給了。

    這兩年，長公主一直在為兒孫們的前程cao心。她總覺得自己歲數(shù)大了，想在死前再為兒孫們謀劃謀劃?；噬弦仓览蟡iejie的心思，所以才在謝元帥要“神藥水楊散”時，專門招見姜侯爺，趁機把陸漫獻方子算在長亭長公主府上，給他們叔侄二人謀了好處……

    小悅兒望了“爹爹”一陣，就把兩只小胖手疊在一起放在嘴邊，給了“爹爹”幾個“飛飛”，才低頭抓起一個布玩偶拉扯起來。

    坐在一旁做小衣裳的何氏聽到“吧吧”的聲音，又紅了臉，暗怪女兒亂教孩子。這可是個姐兒，那動作和聲音，多羞人啊。

    自從小悅兒會做手上動作開始，陸漫就教她飛吻這個動作。她當然不能說“吻”字，太離經(jīng)判道，就說這是“飛飛”。還告訴她，只能這樣對爹爹和娘親?？纯磁赃吋钡貌恍械慕箍徒粒€有老駙馬，又說，還能這樣對小叔叔、小姑姑，太爺爺，太奶奶，姥姥，舅舅，對別人都不行。

    陸漫挨個數(shù)下來，才覺得寵閨女的親人還是蠻多的嘛。跟自己前世今生的凄涼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當然，這么多的愛里，陸漫最愿意小妮子能享受父愛。那是自己兩輩子求而不得的愛，也是一個孩子不可或缺的愛。

    陸漫內(nèi)心深處極度渴望父愛，可惜兩世父親都是不疼女兒的渣。再看看姜玖，為了能得到父親的一點愛，她卑微到了何種地步，可依然沒有盼來。

    陸漫希望自己的女兒不要有這個遺憾，希望她能得到她該擁有的所有愛。而且，她也充分相信姜展唯絕對會是心疼女兒的好爹爹，因為對弟妹都如此疼愛的人不會不疼親閨女。

    不管自己將來跟姜展唯的關(guān)系如何，陸漫都希望他們父女二人能好好相處。

    這時，上完琴藝課的姜玖領(lǐng)著羅嬤嬤走了進來。

    羅嬤嬤幾個月前才從宮里放出來，是長公主為姜玖找的教養(yǎng)嬤嬤。羅嬤嬤已經(jīng)三十五歲了，不想再嫁，又怕侄兒把自己的傍身銀子哄走，就答應(yīng)來給姜玖當教養(yǎng)嬤嬤。之前的郭嬤嬤患了重病，姜玖賞了她一百兩銀子，放她回家養(yǎng)病去了。

    姜玖今年已經(jīng)滿八歲了，不僅要讀書，還要學習禮儀、吹笛子和做針線。做針線沒有請專人教，何氏的針線很好，她跟著何氏學。

    小妮子不僅長高長胖了，人也非常討喜，見人三分笑。長公主因為姜玖沒少夸過陸漫，說她心正，把小姑教得好。

    姜玖四周看看，問何氏道，“嬸子，我嫂子還沒回來?。俊?/br>
    何氏笑道，“沒呢?！?/br>
    姜玖坐去炕上，把小侄女抱進懷里，指著姜展唯的畫像說，“小悅兒，來，再給爹爹飛兩個?！?/br>
    小悅兒最喜歡給爹爹做“飛飛”了，可惜剛才做了好幾個姥姥都沒表揚?，F(xiàn)在聽了小姑姑的話，又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玩偶，對著畫像“吧吧”地使勁飛，聲音比剛才還大。

    姜玖被逗得咯咯直笑。

    小悅兒看見小姑姑高興，興奮地小屁股使勁顛，還不停地拍著小手，嘴里“哇哇”叫著，意思是看人家好能干，好會做“飛飛”。

    姜玖逗了一會兒小侄女，才開始在一個繡花繃子上練習針線。

    陸漫此時正在鶴鳴堂的西側(cè)屋。屋里沒有別人，只有陸漫和長公主，兩人表情都非常凝重。

    她們剛剛才把貴人送走。

    昨天老駙馬“患病”，陸漫就一直在這邊忙碌，天黑了才回東輝院。今天下晌，聽說消息的太子來鶴鳴堂探望老駙馬，還專門帶了太醫(yī)院的高院使來。

    把下人遣退，陸漫給太子看了折磨了他十六年之久的“隱疾”。

    太子的病屬于最高機密，只有皇上、皇后、長公主等幾個親人知道，另外還有太醫(yī)院院使和院判等幾個御醫(yī)知道。

    長公主之前跟陸漫講了一下大概，太子的積癥是從胎里帶來的，長在背部，淡紫色。剛出生時只有黃豆那么大，慢慢地越來越大，非常痛，夜里比白天更甚。

    御醫(yī)換了一個又一個，都沒有治好。王皇后也急得要命，派人悄悄遍訪名醫(yī)。在太子八歲那年，還真找到一個，雖然把積癥控制住，沒有繼續(xù)長大，但也沒有消除，依然疼痛無比。由于經(jīng)常夜里睡不著覺，導(dǎo)致身體一直不好。

    太子今年已經(jīng)十六歲了，皇上只有他一個兒子，照理今年就應(yīng)該成親，好早些綿延子嗣?；噬仙夏昃鸵呀?jīng)為他指了一個太子妃，一個太子良娣，一個太子良媛。但因為他身子不好，不敢讓他過早接觸女色，只得把婚事推到了明年。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太子隱疾

    皇上和太子之前曾經(jīng)問過長公主，能不能讓陸氏幫著看看。長公主有些猶豫，雖然陸漫被一些人尊為“神醫(yī)”，但她精的是婦科和心疾，怕她治不好，又多了一個人知道太子的病。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王皇后恨陸漫，也不會相信她。若是太子有什么不好，不管是不是陸漫的原因，弄不好王皇后都會怪在陸漫身上。

    可是，明年太子就要大婚，積癥折磨得他歇息不好，身體虛弱。前幾天皇上又暗示，還是讓陸氏幫著看看。太子也聰明地暗示，這事絕對不讓王皇后知道……

    陸漫聽了長公主的形容，心里就犯起了嘀咕，這個積癥怎么跟劉惜蕊的積癥那么像呢？

    把屋里的下人都遣下，只剩下長公主、陸漫、太醫(yī)院高院使幾人時，李公公把太子的外袍脫下，再扶他在榻上爬下，把中衣卷起。

    太子真的很瘦，背上瘦骨嶙峋。在背部的中間偏左側(cè)，長了一個包塊，有半個核桃那么大，淡紫色，下面微紅。陸漫用手摸了摸，有點軟，發(fā)燙，還能滑動，像是皮下囊腫。捏的時候，太子又痛苦地吸了一口冷氣。

    看了這個包，陸漫心里可謂翻江倒海，也坐實了之前的猜測。因為這個包塊跟何承描述的劉四姑娘的包塊幾乎一樣，只是長的地方和大小不同。劉四姑娘是長在下巴上，有核桃那么大。而太子是長在背部，只有半個核桃那么大。

    還有不同，就是出生時的不同。姑娘出生時，全身皮膚都是紫的，包塊有桂圓那么大。而太子出生時，皮膚是正常的，包塊要小得多，只有黃豆那么大。

    陸漫聯(lián)想到李妃，以及王皇后，她們和劉三夫人是同時懷孕的，那么太子的積癥也應(yīng)該是中了胎毒。興許是下毒份量輕得多，癥狀才輕一些。

    陸漫強壓下心里的驚恐，皺眉想著，劉四姑娘一直在吃白賀丸和水楊丸，何承說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劉姑娘的疼痛。那么太子用這兩種藥也沒有問題。

    太子已經(jīng)坐起來，把衣裳整理好。說道，“都說三郎媳婦是神醫(yī)，你有沒有辦法治療本宮的這個??？”

    太子雖然才十六歲，但氣質(zhì)內(nèi)斂，沉穩(wěn)，矜貴中帶著溫潤儒雅，讓人頓生好感。

    不要說他是太子，又跟他們有親。就是一個不相干的少年，陸漫都希望他能健康，平安。

    陸漫屈了屈膝，斟酌著說道，“稟太子殿下，臣婦也是浪得虛名，不敢當‘神醫(yī)’二字。這個包塊是長在皮下的，比長在其他地方危險相對要小一些。臣婦雖然目前沒有辦法把包塊化了，應(yīng)該可以解緩一下殿下的痛苦。”

    太子治了這么多年的病，已經(jīng)不抱什么希望了，只不過隨口一問，沒想到得了這樣一句話。他雙眉一挑，笑問，“你真有法子？”

    陸漫說道，“我們同仁堂新制出了兩味丸藥，正好能用于殿下這個病。白賀丸能清熱解毒，”怕被有心人聽到招禍，她專門加了“清熱”兩個字，又道，“水楊丸能驅(qū)邪鎮(zhèn)痛降熱。不過，這兩味藥都有些許毒素，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吃，也不宜長期吃。太子最好現(xiàn)在先各服用兩粒，若沒有大礙，以后就可以定期定時吃這兩種藥。”

    太子一喜，說道，“好，本宮試一試?！庇值溃八畻钔韬退畻钌⒂泻螀^(qū)別？”

    太子之前聽說水楊散是神藥，能驅(qū)邪止痛降熱，可御醫(yī)卻說這種藥的毒性大，不宜給他吃。

    陸漫笑道，“水楊丸是用水楊散做成的，我加進了一種罕見藥材，把水楊散里的毒性降到最低，所以相對安全一些?！?/br>
    她的醫(yī)藥箱里隨時都放了幾瓶白賀丸和水楊丸，她倒出白賀丸和水楊丸各兩顆先交給李公公?；噬虾吞映詵|西，太監(jiān)是要先嘗試的。

    李公公吃了一刻鐘后沒覺得不妥，太子又各吃了兩顆。

    陸漫又道，“為了效果更佳，把水楊丸搗碎用水調(diào)成糊擦在包塊上，內(nèi)外皆施，緩解疼痛效果更佳?！?/br>
    太子點頭同意。

    陸漫拿出一顆水楊丸放在茶碗里用勺子壓碎，又加了一點水調(diào)成糊。

    太子已經(jīng)爬在榻上，她過去把糊涂抹在包塊上。

    之后，太子就同長公主說笑起來?？吹贸鰜?，這姑侄兩個很親近。說高興了，長公主還會把他的手拉過去拍拍。

    看到他們這樣，陸漫也清楚了為何長公主不怕王皇后和王家，而王皇后卻怕極了自己給長公主當孫媳婦。

    現(xiàn)在看來，王皇后還是蠻有先見之明的嘛，她陸漫還沒有通過何晃留下的蛛絲馬跡，就已經(jīng)窺探到了一些皇家辛秘。

    大概兩刻鐘后，太子喜道，“果真效果頗佳，已經(jīng)沒有之前那么痛了。好，好，真是神藥?！?/br>
    高院使也面露欣喜。他之前就直覺水楊散對太子的病或許有幫助，但太子從小吃藥，腸胃極弱，根本不敢給他用。后來用這水楊散制的水楊丸開始在同仁堂少量投用，高院使曾去買但沒買到，還是向跟陸漫關(guān)系匪淺的付御醫(yī)要了半瓶。他一直在親自試藥，覺得若是行，就給太子吃這種藥。

    沒想到，姜三夫人今天真的就給太子開了水楊丸，還另加了一種白賀丸。姜三夫人有“神醫(yī)”的頭銜，她開的藥，定然是妥當?shù)摹?/br>
    高院使又說道，“下官也聽說同仁堂制出了這兩種藥。只不過，價格極貴，平常人家消用不起。”

    這兩種藥現(xiàn)在非常緊俏，貴得離譜不說，還非常少。必須是病患，還必須是同仁堂主治大夫確認必須用這兩種藥，才能購買。

    即使有些人想多購強購，但因為同仁堂的后臺太硬，也不敢。

    陸漫點頭道，“因為這兩種藥里加的藥材極為罕見，目前我培育出的數(shù)量極少，供不應(yīng)求。等我把那種藥材培植多了，藥的價格就會降下來，造福于民?！?/br>
    高院使又道，“這兩種藥能不能賣給我們太醫(yī)院一些？”

    他也是無奈了，若是其它醫(yī)館或者藥鋪，他想要多少要多少?？赏侍盟踩遣黄穑€要跟陸漫商量。

    第二百七十九章 想摘現(xiàn)成果子

    陸漫不敢說不賣，特批白賀丸二十瓶、水楊丸五十瓶給太醫(yī)院。

    陸漫又對高院使強調(diào)了注意事項，請他多注意些，若太子一有異常馬上停藥并通知她。

    她把醫(yī)藥箱里的幾瓶白賀丸和水楊丸都交給李公公，說道，“若殿下吃著效果好，我們再給殿下送去。”

    太子走后，陸漫便猶豫著把何承被拉去給平國公府的劉四姑娘看病，劉四姑娘卻告之她得的不是病，而是中了胎毒的事跟長公主說了。

    看到長公主蒼白憔悴的臉，陸漫非常不忍心拿這事勞煩她。今年年初長公主得了一次嚴重的風寒，若不是陸漫手里有黃克來和水楊丸，又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她半個月，她的老命興許就交待了。

    她的病雖然好了，但身體也虛弱了不少。這些日子里，陸漫一直在給她吃調(diào)理身體的藥，偶爾還會給她施幾天針。

    這個家里缺不了這位明理又強勢的老太太，老駙馬有病，姜侯爺目前還頂不起這個家的繁盛，二老爺無用，三老爺官職不高，世子爺還太嫩，洪氏又是個攪家精……雖然陸漫這一房已經(jīng)分了出去，但長公主依然在罩著他們，這個家的興盛依然跟他們休戚與共。

    可是，事情已經(jīng)到了一這步，牽扯出了太子，自己又被牽扯進去給太子治病，陸漫也不敢再有隱瞞了。

    果真長公主被嚇了一跳，臉一下潮紅起來，身子也晃了幾晃，嚇得陸漫趕緊把她摟住，幫她順著氣。安慰道，“祖母莫慌，這于太子的病來說，或許是好事——總算找到病根了?！?/br>
    長公主閉著眼睛穩(wěn)了一會兒神，才睜開眼睛問道，“什么，劉三夫人當時生的孩子不是怪胎，而是中了胎毒？”

    陸漫說道，“嗯，那位婆婆已經(jīng)把劉四姑娘發(fā)紫的皮膚治好了，由紫色轉(zhuǎn)為白色。包塊也停止生長了，只是不能消除。她說的話應(yīng)該假不了?！?/br>
    陸漫有太多的疑惑，但看到長公主臉色蒼白，不敢多言，起身把長公主扶去床上躺著。再把她的衣裳解開，拿銀針給她施針，讓她平靜一下。

    長公主閉著眼睛沉思一會兒，才睜開眼睛自言自語地說道，“若劉三夫人生怪胎是中了胎毒，那么李妃生怪物也可能是中了毒，她們是被人陷害了。十幾年前，她們兩人和劉淑妃是同時懷孕的。劉三夫人會偶爾進宮探望李妃，她又頗得先太后的喜歡，經(jīng)常留在宮中吃飯……哎，那個地方，陰私手段從來少不了?！庇煮@訝地看著陸漫道，“可是，若是她們下的毒，王淑妃怎么也會中毒呢？難道，是別人下的，還連著王淑妃一起下了？那時的后宮，可是先太后把持著的，她在那里浸yin幾十年，誰有那個能耐瞞著她給皇上的女人下毒？”

    陸漫也想不通。

    先前她還在想，是不是先太后和王淑妃不想讓李妃生下健康的孩子，才給她們姐妹下毒，再把罪名打到李家身上。若是這樣，當時的王淑妃也不會傻到自己給自己下毒吧。

    或者是“貍貓換太子”，把李妃的孩子換給王淑妃。若這樣，她們也不會給李妃下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