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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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晉如今的攝政之人是衛(wèi)國公慕容拓。聽說和親之事也是慕容拓向晉帝提議的,說是為了增進晉顏兩國的邦交,使晉顏關(guān)系更加穩(wěn)定,而晉帝也默許了此事?!?/br> “休想。” 賀緲想也沒想就駁了回去,“如今皇室哪里還有公主能去大晉和親?棠昭想要如何,難不成要讓我大顏進獻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小姑娘給他?!” 她眉頭擰成了結(jié),在心里暗啐了一口。 棠昭這個混小子!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擺起架子有臉提和親了? 褚廷之面露難色,“陛下,依微臣看,晉帝并沒有要讓和親公主入宮的意思,而是要讓公主下嫁晉臣?!?/br> 聞言,朝堂上的爭論聲愈發(fā)激烈了起來。 一派完全站在了與大晉抗爭的立場,而另一派則主張下嫁一位公主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沒有必要因為這種小事與大晉起沖突,更何況大晉新帝即位,他們本就還沒摸透新帝對大顏這個臣屬國的態(tài)度,更不宜在此刻貿(mào)然行事。 以周青岸為首的自然不待見大晉,認為大顏即便是臣屬國,也不能任由公主下嫁晉臣。而鳳閣幾個輔臣卻是親晉黨,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主張從旁系擇一位適齡女子封為公主和親大晉。 “你們以為這樣做,大晉就不會再以和親公主并非嫡系為由對大顏百般刁難嗎?” 周青岸冷聲道。 有人低聲反駁,“說起來,皇室也并非沒有嫡系公主……如今被廢為庶人的寧嘉長公主,不就是最合適的人選嗎?” “都別吵了!” 一聽他提起賀琳瑯,賀緲目光驟然沉了下來,一拂袖打斷了殿內(nèi)的爭執(zhí),“此事容后再議,退朝?!?/br>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大殿,而褚廷之則是提步追了上去。 鸞臺偏殿。 賀緲眉心緊蹙,支著額出神,實在想不明白慕容拓提出和親究竟是一時興起,還是蓄謀已久。還有棠昭,怎么就默許了他的提議呢? 她了解棠昭,也了解慕容拓。 棠昭雖然年紀小,但卻不是個糊涂任性的小孩,而慕容拓也是個心思深沉的,更不會無緣無故有“增進晉顏關(guān)系”這一說。 所以突然提出和親…… 賀緲唯一能想到的,卻又不愿意那么想的,就是大晉已經(jīng)對大顏動了心思。 “陛下?!?/br> 褚廷之喚了好幾聲才讓賀緲回過神。 賀緲“嗯”了一聲,抬眼看向他,“所以晉顏通商一事,也沒著落了是嗎?” 褚廷之有些自責地低下頭,“是臣無能。但慕容拓的意思是,只要晉顏聯(lián)姻,通商一事便可以繼續(xù)推進……” “砰——” 賀緲忍無可忍,一掌拍在了案上,將案上的硯臺直接震得翻了過來,墨汁瞬間濺開。 “陛下!” 玉歌驚呼了一聲。 賀緲收回手,朝褚廷之揮了揮手,聲音里壓著些怒意,“你先退下。” “……是。” 怎么會這樣…… 看著玉歌在案前收拾一片狼藉的書案,賀緲的太陽xue隱隱作痛。 她原以為,義父將皇位傳給棠昭后,她終于可以放下對大晉那點下意識的警惕,卻沒想到她從小喜愛的阿昭,對大顏的態(tài)度竟是比義父還要強硬,讓她不得不戒備,不得不提防。 謝府。 賀緲坐在院內(nèi)的石桌邊,怔怔地盯著自己手里的藥碗,一手執(zhí)著湯匙,在碗里有一下沒一下地舀著,心思不知道飛去了哪兒。 一旁的謝逐也不出聲提醒,就那么斜著眼看著,直到看著她將一碗熱氣騰騰地藥湯徹底晾涼了,才冷不丁出聲,“藥涼了?!?/br> “嗯?”賀緲眨了眨眼回過神,這才驚覺自己手里的藥碗已經(jīng)冷了,“啊……” 謝逐面上仍是冷冷的,抬頭瞥了明巖一眼,“讓妍兒再送一碗過來。” “?。?!” 賀緲一下清醒過來,刷的站起身,“不許去!” 在原地根本連腳都沒挪一步的明巖:“…………” 廢話,打死他也不敢去啊。 賀緲忿忿地看向謝逐,奈何這人壓根不抬眼瞧她,她就是把眼珠子瞪出來也沒用。 意識到這一點后,她及時收回了視線,將藥碗遞給玉歌,“你去?!?/br> 玉歌憋著笑轉(zhuǎn)身走了。 “今天褚廷之回來了……” 看謝逐這樣子大概是不會主動問什么,賀緲只好垂頭喪氣地自己說了,“棠昭那個臭小子,竟然腆著臉要大顏送個公主去和親。若是不送,通商一事就免談?!?/br> 聞言,謝逐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第84章 謝逐從前在大晉時也與太子棠昭有過接觸, 在他記憶里, 這位太子見地不凡, 才識出眾。大抵是生在皇室, 晉帝晉后又教養(yǎng)得當?shù)木壒? 棠昭小小年紀,行為處事卻已頗有帝王風范。 然而這些是所有人對棠昭的一致評價, 而謝逐印象最深刻的卻并非只有這些。 他還記得, 那時自己在翰林院, 曾奉命隨太傅去東宮, 無意中卻撞見過晉后在陪棠昭放紙鳶。 母子二人玩得開心, 他便不好上前打斷這種溫情時刻。然而轉(zhuǎn)身要走時,卻恰恰好聽到棠昭悶悶不樂的埋怨…… 埋怨晉后的紙鳶放得一點都不好。 謝逐沒想到當朝太子和皇后是這樣的相處模式,因心里好奇, 所以沒有立刻離開, 反而是下意識站到一旁聽了一會。 出乎他的意料,眾人口中那個七竅玲瓏進退有度的小太子竟是難道露出了孩子氣的模樣。煩躁又委屈地把紙鳶一丟,口口聲聲要自己的皇姐, 要皇姐陪他放紙鳶,說著說著甚至開始有些撒潑打滾的意思。 晉后勸了幾句,見小太子絲毫沒有收斂的跡象,反而越嚎越大聲, 便也不再管他,往亭子里一坐,開始自己琢磨怎么解開打成結(jié)的風箏線, 任由親兒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抽抽提提的哭。 小太子于是更委屈,只能在一旁內(nèi)侍的攙扶下手腳并用爬起來,嘴里更念起自己那位遠在千里之外的皇姐的好。 謝逐那時尚未將夢境當真,也沒有將夢中人和那位大顏女帝扯上什么聯(lián)系,但卻是第一次對小太子口中的“皇姐”有了模糊的印象。 棠昭對賀緲這個長姐很在乎很看重,這是謝逐很早之前就得出的結(jié)論。 所以聽了賀緲的話,他也同樣詫異得很。 同她那樣親近的棠昭,怎么可能用宗主國的威勢逼迫大顏聯(lián)姻? 與賀緲一樣,謝逐唯一能想到的解釋,也是棠昭下定決心要對大顏出手,打破目前的局勢…… “周青岸他們認為,對大晉的態(tài)度可以強硬點,但……” 賀緲抿唇,面上有些猶豫。 她雖然嘴上說著棠昭在胡鬧,但心里也很清楚,若是棠昭最后的目的是收復(fù)大顏,那么他此刻做的一切便是步步為營。她沒有把握,沒有把握棠昭的真實想法,更沒有把握大顏的實力足以和大晉抗衡。 作為棠昭的皇姐,她大可一封家書將這位看著長大的弟弟罵得狗血噴頭,但身為大顏女帝,她卻不得不揣度宗主國新帝的心意。從棠昭即位那一刻起,他們兩的君主身份便已阻隔在姐弟之間。 意識到這一點后,賀緲愈發(fā)覺得心寒。 所以現(xiàn)在,就連唯一的弟弟都要失去了嗎? “我可以對棠昭沒有顧忌,但不能對晉帝沒有顧忌?!?/br> 賀緲低聲道。 “…………” 謝逐沉默,始終沒有開口說一句。 無論是星曜還是謝逐,似乎都沒有立場替賀緲在這個問題上排憂解難。 十年前的大晉便已有了吞并北齊的兵力,只是那時北齊先帝戰(zhàn)死沙場,皇后殉國,盛京內(nèi)亂,雖是天時地利,但北齊對晉人的抵觸卻是恨之入骨。所以并不是一舉攻下北齊的好時機。 于是才有了晉帝扶賀緲為北齊新帝的徐徐圖之。 而這十年,晉顏之間的關(guān)系,就直接取決于賀緲與大晉皇室的關(guān)系。 有賀緲從中調(diào)和,這十年間,不僅是顏人對晉人態(tài)度緩和,就連晉人也因為女帝的原因,將大顏視作囊中之物。甚至因為賀緲的個人魅力,和大顏百花齊放的“戲文藝術(shù)”,不少晉人甚至還對盛京心向往之。 所以在晉顏關(guān)系緩和,而大晉又日漸昌盛、大顏幾乎沒有還手之力的狀況下,大晉想要吞并大顏,不過就是時間問題。 且關(guān)鍵就在于,晉帝想不想,晉帝何時想。 或許大晉皇室會因為女帝治國有方,暫且維持這樣的臣屬關(guān)系,又或者,他們韜光養(yǎng)晦了許久,最后決定速戰(zhàn)速決,和女帝里應(yīng)外合撕破無謂的臣屬條約。 誰也不清楚大晉的態(tài)度,晉帝的謀劃。又或者,沒有人會比賀緲更清楚。 遲遲沒有等到謝逐的回應(yīng),賀緲也有些灰心地意識到這個問題從頭到尾,她都只能靠自己。 “算了,不說這些了?!?/br> 正好瞧見玉歌已經(jīng)端著藥碗回來了,賀緲主動轉(zhuǎn)移了話題。 從玉歌手中接過那還冒著熱氣的藥碗,她湊到唇邊輕輕吹了吹,一股苦味飄了出來。賀緲只是單單聞著,就被苦得直皺眉。 她下意識將藥碗拿遠了些,舀了一勺,想要遞向謝逐,卻又中途撤了回來,忍著那股苦味將藥吹涼,才遞了過去,“啊——” “………” 謝逐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賀緲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傻,悻悻地閉上了嘴,見謝逐還是無動于衷,她才意識到旁邊還有兩個圍觀的,隨即一個眼刀飛了過去。 正在默默看熱鬧的明巖登時覺得后頸一緊,下一刻就被玉歌拎著退了下去。 待院內(nèi)只剩下他們兩人,賀緲才滿意地收回視線,又起身坐得離謝逐更近了些,舀了一勺遞向謝逐,“喏?!?/br> 謝逐仍舊抿著唇,伸手想要接過藥碗。賀緲立刻看穿了他的意圖,連忙護住了手里的藥碗,“哎哎哎……” “………給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