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jié)
于是開口提醒…… 她是純粹后妃的角度,跟姚家軍重觀大局不同,她抓準(zhǔn)的靜嬪,確實是姚千枝沒考慮過的盲點,一個這般品性的女孩兒,尤其都‘太妃’了,對世家大族來說,其實真是沒什么用,犧牲就犧牲,并不覺得怎么可惜…… ——就如同韓貴妃和藍(lán)淑妃一般。 只是,君家格外不同,他家子嗣太少了,就算是一個外八路的同宗女孩兒,一樣是君老夫人的心頭rou,而冠軍候手握君家鐵騎,且還不知為何遲遲不愿稱臣,似乎對攝政王有所不滿,豫親王當(dāng)前,姚千枝不太想兩面迎敵,被‘夾擊’的感覺肯定不會好…… 于是,她的首要選擇,肯定是施恩。 原本,她和姚千蔓還琢磨著往哪施?怎么施?如今唐暖兒給提出個‘方案’,若能放靜嬪出宮,這確實是條出路! 起碼,用此事表示好意,總比給君譚賜個婚,加個爵來的強(qiáng)。 覺得這方向還算靠譜,姚千枝就下了決定——雖然放妃子出宮是狠抽小皇帝的臉,把他的尊嚴(yán)生踩腳下,但,他昏都昏了,連清醒的神智都沒有,踩了就踩了,還能如何? 他要跳起來反對不成? 親自前往冠軍候府,姚千枝帶著大醫(yī)院十多個御醫(yī),并右院判‘慰問’了君老夫人,好一番體貼關(guān)懷,真真是做足了姿態(tài)…… 當(dāng)了大半輩子‘人質(zhì)’,君家老兩口同樣‘上道’,感恩戴德、淚流滿面自不用提,只是太過‘套路’,一瞧就是‘慣例’,根本沒有真心…… 幸而,姚千枝乃是有備而來,聊著聊著就‘施了恩’,言‘君家滿門忠烈’,然‘子嗣不豐’,憐其處境,把靜嬪給放出宮來,許其‘為自家傳香火’…… 意思很明顯,靜嬪出宮后,可以招贅入門,但,不能嫁人。 不過,就算是這般,君老夫人依然感激涕零,不說面上的表情,就連哭出的淚水,都要‘真誠’不少。 顫微微要跪地謝恩,姚千枝當(dāng)然給免了,就在冠軍候府下令,著人把靜嬪帶出來,妥當(dāng)送進(jìn)君老夫人懷里,聽著她倆‘親兒一聲、rou兒一聲’的抱頭痛哭,她長嘆一口氣,獨自回轉(zhuǎn)……準(zhǔn)備開懟??! 開玩笑嗎?她把小皇帝的嬪妃放出宮了,還不是出家禮佛,而是允許招贅,這樣的大事不噴一噴?怎么對得起祖宗規(guī)矩? 大晉王朝的帝王們,還要不要臉? 朝臣和宗室們,當(dāng)然要據(jù)理力爭。 不過,事實證明,筆桿子確實是干不過槍桿子的,尤其是在姚千枝‘不講理’的情況下?。〕业牧写弁?,又不是她家祖宗?楚氏的規(guī)矩,跟她講得著嗎? 很是鐵腕,姚千枝不止要放靜嬪,甚至還揚言要將小皇帝的后宮放干凈了,算是為他‘祈?!彩墙o后宮這幫連二十歲都不到,就要進(jìn)入‘太妃’生涯的女孩們一條出路,結(jié)果,出乎她的意料,韓載道和敬安伯竟然領(lǐng)頭反對…… 要知道,宮里的韓貴妃和藍(lán)淑妃,都是他們的晚輩們?。?/br> 人家親爺爺和親爹不同意,韓太后同樣反對,瞧他們這態(tài)度,姚千枝不敢肯定,她要把人硬放出來,韓家和敬安伯會不會‘大義滅親’,琢磨了琢磨,便就算了。 至于靜嬪,放都放了,當(dāng)然不會在要回來。 而朝臣和宗室們……打消了攝政王放盡后宮的‘野望’,亦覺得算是階段性‘勝利’,自此算是消停下來了。 只余下韓貴妃和藍(lán)淑妃,知曉娘家的選擇,一時到有些萬念俱灰,歇了往日的爭強(qiáng)好勝,自閉宮門,各自過活起來。 到讓一直被她們當(dāng)成出氣筒的吳、余兩位美人松了口氣。 —— 燕京的日子算是穩(wěn)定,得回了靜嬪,君老夫人自是百病盡消,和自家老候爺商量了商量,眼瞧姚家軍勢不可敵,便也不硬犟著,而是從善如流的親筆寫了封信,細(xì)述了內(nèi)情,便找人傳遞了出去。 并州、繁城。 軍營里,君譚背手而立,凝目瞧著墻上地圖,一雙劍眉微微擰著。 昂藏七尺、猿背蜂腰,劍眉星目,他那模樣,很是儀表堂堂。 外罩一件亮銀鎖子甲,腰間別著長劍,他如青松般立在那里兒。 半晌,“唉~~”突然嘆了口氣,他轉(zhuǎn)過身來,解下長劍,緩身坐到虎皮椅上,微微垂下眉眼。 滿是風(fēng)霜,依然不失俊郎的臉龐上,帶著幾分疲憊和憔悴。 “報~~”外間,在聲音響起。 “進(jìn)來?!本T瞬間打起精神,展眉輕喚。 “是?!北?yīng)聲,掀帳簾進(jìn)來,恭了恭手,自稟告道:“候爺,新野城外,黃駙馬排兵布陣,仿佛有所異動?!?/br> “黃升?”君譚臉色沉重,出聲問道,“他出城了?” “未曾?!北u頭,“不過,野新城外布兵兩萬,馮將軍還曾抓住過幾個企圖偷入繁城的探子……另,據(jù)暗探查報,城內(nèi)士族安氏似已投靠,安家嫡女入黃駙馬內(nèi)宅為妾……還有幾家同有異動……” 冠軍候領(lǐng)君家鐵騎代天子鎮(zhèn)守并州,本來是挺安穩(wěn)的活計,專門跟土人打交道就是,誰知,靈州冒出個黃升,占了兩州地,飛速發(fā)展起來不說,還做了駙馬,而君譚這邊……沒糧沒補給,除了把天神軍攔在并州外,不令黃升打進(jìn)燕京,還就沒有辦法了?。?/br> 想他君家,戰(zhàn)功赫赫,數(shù)代戎馬,君譚亦是天生神將,把土人打的嗷嗷叫,哪里這樣憋屈過? 流民造.反起勢,占地為王,朝廷剿滅不了就算了,居然還‘和親’了一個公主,把反賊頭子招成駙馬,頭天他剛跟黃升陣前叫罵了一通,打的昏天黑地,轉(zhuǎn)眼人家就成了宗室貴戚,他的‘主子’了?? 君譚簡直想罵娘! 黃升當(dāng)了駙馬爺,有這名頭真心不好弄,他肆無忌憚的收買人心,都快把天神軍駐扎繁城門口了,君譚都不好懟他,真是…… “本候……知道了?!睙o力擺手,他連眼皮都不想抬,“爾等接著探查,莫要輕舉妄動。” “是?!蹦潜☆I(lǐng)命,返身出了大帳。 君譚疲憊的靠進(jìn)虎皮里,思緒放空。 燕京那邊剛剛出了場大風(fēng)波,萬歲爺都要大婚親政,結(jié)果突然出了問題,莫名其妙的,北地那位姚總督做了攝政王,執(zhí)掌乾坤,最恐怖的是……居然還沒人反對? 豫親王要造.反,口口聲聲太后娘娘是假的,萬歲爺血脈有疑,姚總督……呃,是攝政王大義凜然的噴他,一篇檄文通傳天下,把豫親王都罵出屎來了,兩相一副水火不兩立的架勢,鬧得君譚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按理,萬歲爺出了事,沒親政成功還弄出個‘?dāng)z政王’,他為忠臣,就該立刻擁軍進(jìn)京護(hù)駕,討個說法,然……黃升那邊屢有異動,頻頻生亂,君譚生怕他前腳走了,后腳并州就易主,直接姓了黃…… 當(dāng)然,萬事君王為重,哪怕失了并州,他都應(yīng)該前往護(hù)駕,但…… 抬手從懷里掏出兩封信,并排擺到桌案前,君譚眼神游離著,率先把目光放在了左邊那封上。 這,是他義母——萬圣長公主寫來的。 其中內(nèi)容,似是閑談,感慨君家忠義,懷感自身,思念他義父什么的,然,內(nèi)中深意,還是挺明顯能看出來,義母并沒對攝政王當(dāng)政之事有何抗拒之意,反到隱隱勸他莫要倔犟,隨份從時…… 小皇帝不是她親侄子嗎?都昏迷不醒了,怎么義母一點都不著急?難道豫親王說的是真的?先帝爺真的戴了帽子? 君譚嘆了口氣,心里很是猶豫。隨而,又把目光轉(zhuǎn)向右邊那封…… 這個,就是他親娘送過來的了。 跟義母不同,親娘的信更加簡單且直白:別挺著了,攝政王有二十多萬大軍不說,麾下還人才濟(jì)濟(jì),飛速占滿了朝堂,連內(nèi)庫都收編了,而且,還挺給他們家臉面,把他meimei都放出來,就這么著吧,人家宗室都認(rèn)了,你犟個什么勁兒?老老實實遞折子進(jìn)京,別讓娘擔(dān)心…… 義母和親娘角度不同,深度各異的給了他幾乎相同的意見,君譚就覺得有點頭疼了。 他家從來滿門忠烈,這等情況自然應(yīng)一心向君,不懼外物,但…… 唉…… “候爺這是怎么了?因何眉頭緊瑣?”外間,突然有人掀帳簾進(jìn)來,一眼瞧見君譚那副模樣,不由開口笑問。 “嗯?是舅舅?。俊本T一凜,側(cè)目去望,就見一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子慢步進(jìn)來,忙站起身,“你不是在城外練兵?怎么回來了?”他起身相迎。 這儒雅男人姓陸名戚,乃是君老夫人的幼弟,如今在君譚身邊任職,算是他的心腹。 “出了些事。”陸戚邁步上前,剛想說什么,就見桌案上兩封信。 既是親戚還是心腹,萬圣長公主和親jiejie的信,他自然是看過的,不止看過,還仔細(xì)琢磨研究了好久,甚至徹夜不眠,此一回,一見并排兩封和自家外甥的苦臉,陸戚就明白了。 上前,安慰的拍了拍君譚的肩膀,他長嘆一聲,“候爺,朝廷的輜重到了……” “???”君譚一怔,隨而反應(yīng)過來,“是什么?” “糧食、軍服、盔甲、兵刃還有軍晌……”陸戚表情復(fù)雜,“應(yīng)有的,算是都有了?!?/br> 君譚一時就沒說話。 好半晌兒,“這些……是攝政王?”是她讓人運來的? “……據(jù)押運官所言,正是?!标懫蓊H有些艱難的點頭。 君譚的表情,瞬間就很苦澀了。 跟姜企活著那會兒差不多,自小皇帝登基了,并州鐵騎基本就沒太得過朝廷的軍晌,時時克扣、歲歲減免,有時候,能得原有一半,就已經(jīng)算是天幸了。 前幾年,天下太平那會兒,君譚靠著靈州、錄州,跟土人開通商貿(mào)做些生意,日子過的還算不錯,然而自從黃升冒頭,把兩個漁米之州給占了,還把土人‘搶’走……君家鐵騎,就開始勒緊褲腰帶過活的苦難生涯! 朝廷給的軍晌越來越少,最近一年更是顆粒未見,君譚沒有姜企四面掏錢、雁過拔毛的本事,出身名門,他還拉不下臉來找商戶摳錢,已經(jīng)開始自掏老本兒養(yǎng)軍,眼看要支持不住了,結(jié)果…… “我給萬歲爺守門戶,呵呵……朝廷不給晌兒,到是攝政王,剛剛掌權(quán),我都未曾投效,連折子都沒遞,人家到把輜重送來了,真是……” 不比不知道,這一比,君譚心里頭那個難受的勁兒啊,就別提了。 “就算她是收買人心,但此舉確實稱得上一聲大氣。”陸戚贊了一句。 君譚亦不得不承認(rèn),“是啊?!?/br> 要知道,他還沒‘順從’呢,隨時都有可能揮軍燕京,就這樣,攝政王還能給他運來輜重,仿佛并不怕他拿她的東西,打她的人,這般大度開闊,的確讓他頗有些戚戚然。 拿萬歲爺跟她對比對比…… 真是貨比貨得扔~~ 一臉的感嘆,君譚步出大帳,圍著運來的輜重,挨個檢查了一遍,發(fā)現(xiàn)——糧草沒摻灰、沒摻石頭,全是帶著麥香的新糧,鞋襪衣裳都是細(xì)棉布,不霉不皺,盔甲雪亮,鋼刀鋒利,不說吹毛斷發(fā)吧,亦是好兵刃!! 就連晌銀,都是十成十的足。 看的君譚是百感交集,思緒萬千。 “候爺,上表吧。”一旁,默默跟著他的陸戚突然輕聲說。 君譚就擰眉,“舅舅覺得,燕京……萬歲爺,就,就做罷了?”他就此認(rèn)下了攝政王當(dāng)政?認(rèn)下姚千枝女子掌權(quán),甚至…… 認(rèn)下她更進(jìn)一步? 這些年來,細(xì)觀姚家軍做為,他和陸戚徹夜長談過無數(shù)次,沉下心來,就琢磨姚千枝的性格和作風(fēng)——那是個強(qiáng)勢的人,幾乎不知退縮兩個字該怎么寫?不知姚家是如何教養(yǎng)女兒的,她似乎天生就不知‘溫良賢德’,土匪起家,稱霸北方,如今挾天子而令天下…… 君譚不相信她,沒有進(jìn)一步的打算。 此一番,舅舅贊同他上奏折,這是冠君候府對攝政王的頭一次表態(tài),就……這么臣服了? “設(shè)將御敵,設(shè)軍衛(wèi)民……候爺,我等將在外,如飄泊浮萍,若無朝廷關(guān)照……”拿什么養(yǎng)這七、八萬君家鐵騎,這幾年的苦日子還沒過夠嗎?“城外黃升虎視眈眈,勾結(jié)土人,他之稟性貪且殘,咱們?nèi)羰歉鷶z政王不對付,揮軍進(jìn)京,他恐怕立刻就會進(jìn)攻并州……”繁城內(nèi),已經(jīng)有數(shù)家大戶被他勾結(jié)上啦! “候爺,打了這許多年的交道,黃升不是個有德之人,天下落到他手里……”那還不如給姚家軍呢。 起碼,人家統(tǒng)領(lǐng)的北地幾州,百姓們的生活真是越來越好,眼瞧著都快富的流油啦。 看看人家送來的這些軍資,在想想這幾年他們過的那么拮據(jù),陸戚對小皇帝的好感,幾乎已經(jīng)磨沒了。 尤其是,自他jiejie嫁進(jìn)君家,滿門忠烈的‘光環(huán)’照耀下,生了那么多孩子,僅存碩果的就保下君譚一個,熬的他jiejie不過五旬出頭,看著跟七、八十的老太太似的,病弱的不行,連個外八路的族女都疼的眼珠兒也似…… 那孩子,不就是眉眼間,有些像她jiejie沒了的那個長子嗎? 瞧著長姐那副模樣,陸戚做弟弟的哪能不心疼,“候爺,攝政王力排眾議,放了姑娘出宮,已然是向咱們示好,送來輜重,更是顯示出誠意,老候爺和老夫人還在燕京呢,候爺……唉,譚兒,你就別犟著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