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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天成榮華在線閱讀 - 第38節(jié)

第38節(jié)

    二十雙,只怕一年都做不完。

    這樣的懲罰不可謂不重,但比起當(dāng)眾打板子來,既免受了皮rou之苦,又保存下顏面,實(shí)在是用心良苦。

    管mama哪里瞧不出婧怡的用意,卻也無力反駁,只好道:“二十雙也太多了,王妃哪里用得著?”

    婧怡笑得無懈可擊:“丫頭手笨,做二十雙也不定有沒有能入母親眼的。再說,只要她老人家喜歡,做多少雙都值當(dāng)?!睓M了碧玉一眼,“還不下去?”

    好話歹話都叫她說去了,管mama眼睜睜看著那長著一臉sao樣的丫鬟退下去,卻是作聲不得。

    直等門簾不再晃動,才重新堆起一臉笑,道:“那芝蘭的事情……”

    卻又被婧怡搶在了頭里:“母親這樣想著我,我都不知要說什么好了!芝蘭是個好的,定能幫我好好伺候四爺,”頓了頓,露出一臉誠懇的表情,“她是母親身邊的人,絕不能委屈了,”說著,提高聲音喊綠袖進(jìn)來,“去和小廚房說一聲,芝蘭開臉,咱們房里擺上幾桌,請芝蘭平日交好的姐妹過來一起熱鬧熱鬧,銀子由我來出;再把西廂房后頭的罩房收拾出來給芝蘭住?!?/br>
    梧桐院人丁稀少,后罩房一直閑置著,并未多設(shè)門戶,只婧怡如今住著的正屋后面有扇小門連通。若按照她的意思,芝蘭去了西廂房后的罩房,沈青云想去她屋里,就要從婧怡眼皮子底下過去。

    前兩日還謹(jǐn)小慎微的,怎去了一趟宮里,就跟換了個人似的,說話必含機(jī)鋒,行事定有后招。

    好生厲害!

    而蔣氏的意思,就叫芝蘭住在東廂沈青云小書房邊的耳房里,爺們看書寫字,丫鬟紅袖添香,之后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管mama嘴角抽動幾下,勉強(qiáng)笑道:“能擺上幾桌已是那丫頭天大的體面,不過是開臉做個通房,哪里就配有自己的屋子?您可不能這樣抬舉她,別給捧得沒了邊兒!老奴瞧著,她原在書房里伺候,如今還在那邊上耳房湊合湊合,也就頂好了?!?/br>
    婧怡聞言,心下一聲冷笑,面上卻是滿滿的誠心誠意:“那怎么行,她是母親身邊出來的人,絕不能委屈的。否則,人家要說我小氣擠兌人,指不定還會扣一個不敬母親的罪名在我頭上?!?/br>
    “怎么會,老奴就沒見過如您更這般寬容有量的,對王妃更是一片孝心……”

    “是啊!”她臉不紅心不跳地再度打斷管mama,“只要母親曉得我的心,我就心滿意足了,”笑得極熱誠,“mama今晚上也定要來一道熱鬧,給芝蘭長臉!”

    就這樣把事情定了下來。

    管mama走了,出院子的時候臉拉得幾乎要掉到地上。

    綠袖見了忍不住要笑,想起碧玉,到底沒笑出來,想了想,去了她房里。

    碧玉正躺在床上,聽有人敲門,懶懶地應(yīng)一聲,來開了門。

    綠袖進(jìn)屋,見她神色灰敗,眼睛卻紅紅的,知是哭過,不由嘆一口氣,柔聲勸道:“jiejie跟在夫人身邊這么久,還不知道她的性子?此番明著罰你,卻正是要保你呀。否則落在管mama手里,還能有個什么好?”

    碧玉聞言,眼淚又落下來,哽咽道:“我何嘗不曉得,可夫人要我做二十雙鞋,這不明擺著已厭棄了我,要一直拘著我么?”

    綠袖想了想,搖頭道:“jiejie行事素來穩(wěn)妥,夫人一向最倚重你,只這些時日有些過于急躁了。如今日這般,夫人還未說話,我們做奴才的怎好插嘴?別人不會說jiejie頂撞王妃,只會指摘夫人不敬婆母?!北逃衩ё渤鲅?,婧怡今日發(fā)怒,怕也是半真半假,未必就沒有惱了她。

    但這話卻不好直說,綠袖便只是道:“夫人的意思,大約覺得jiejie最近過于緊張,有些心浮氣躁,借機(jī)給jiejie放幾日假呢。jiejie快別多想了,只在屋里好生養(yǎng)著,不要辜負(fù)了夫人的苦心才好?!?/br>
    碧玉聞言,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大家都緊張,卻只她一個心浮氣躁,綠袖這是拿話擠兌她呢。心下不由冷笑,自己被禁了足,碧瑤又是個沒心沒肺的,綠袖可不成了這屋里最體面的大丫鬟?

    恐怕心里已樂開了花罷。

    越想心中越是憋悶,便背過半個身子,淡淡道:“我累了,想躺一會?!?/br>
    綠袖看她神色變換,知道是好心當(dāng)做了驢肝肺,也不多話,起身告了辭便往外去。

    第63章 通房 下

    婧怡正靠在紫檀木貴妃榻上出神,聽見院中腳步聲響,小丫鬟們紛紛行禮問安,便知是沈青云回來了。

    自打成親以后,他每日必回家吃午飯,若有事耽擱,則會叫貼身小廝提前回來告訴。

    只見門簾一挑,沈青云帶著一股熱風(fēng)大步進(jìn)來,看見婧怡,笑道:“今日怎么不做針線了?”

    偏婧怡今日心情不佳,聞言也沒有起身,半晌方淡淡道:“四爺回來了?!?/br>
    難得露一回笑,主動調(diào)侃兩句,媳婦卻只當(dāng)耳旁風(fēng),還給自己甩了一把冷臉。

    他的笑意就凝在了嘴角,眼神一暗,卻沒說什么,自去凈房收拾。再出來時已脫了朝服,只著里衣,臉上脖子上還掛著水珠子。

    婧怡已起身為他拿換洗衣裳,因他用過午飯要過五軍都督府去,就挑了件玄色繡金線蟒袍,又遞給他一塊和田玉佩。

    沈青云見那玉通體晶瑩潔白、溫潤生光,實(shí)屬難得的上品,是他往年的舊物。但他從前只在軍營里打滾,哪里用得上這些公子哥玩意兒,因此許久都不曾帶。

    現(xiàn)下拿在手里細(xì)細(xì)把玩……晶瑩的白玉下墜有石青色簇新的穗子,配色倒十分雅致。他記得這塊玉佩下原有條大紅色的穗子,因年深日久,早已褪了色,這新的想是婧怡新做了換上的……

    沈青云心中一動,面上線條便柔和下來,穿上蟒袍,將玉佩掛在了腰間。

    婧怡立咋一側(cè)冷眼瞧著,許因常年習(xí)武,沈青云身姿格外挺拔頎長,長眉深目、唇紅齒白,面容其實(shí)生得頗為俊秀,只是頭發(fā)烏黑濃密、鬢如刀裁,又膚色微黑,神情冷峻,便生生去了女氣。

    心下不禁一聲暗嘆……真真生得一副好皮相,難怪能將娜木珠之流迷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這般作想,自己似乎也不甚吃虧。

    沈青云又哪里知道她正想什么,見她兩眼空茫、心事重重模樣,只道她是為張?zhí)t(yī)診脈之事憂心。

    因在二人對坐用飯時,似不經(jīng)意般開口問道:“太醫(yī)怎么說?”

    婧怡表情平靜,道:“太醫(yī)說,妾身身子虛弱,不宜過有孕,配了養(yǎng)生湯和避子湯?!?/br>
    沈青云含糊“唔”了一聲,停了片刻方道:“罷了,孩子過兩年再要也不打緊?!?/br>
    吃了兩口,又突然沒頭沒腦來了句:“我房里只會有嫡出子女?!?/br>
    昨夜圓房,他二人才算是做了真正的夫妻……如今說出只有嫡出子女的話,是對新婚妻子的承諾么?

    再鐵石心腸的人,丈夫做下此等承諾,也要受些感動的。但婧怡平生最不信的就是男子誓言,更何況……

    “四爺可知,母親做主給芝蘭開了臉?”

    沈青云筷子一頓,抬起臉來,正對上妻子冷淡的目光。

    原來是為了這事兒。

    他重新低頭吃飯,淡淡道:“此事你不必再管,我自會回了母親?!?/br>
    “您不必為難,妾身已應(yīng)下了?!辨衡⑽⒁恍Γ耙衙耸帐拔鬟叺暮笳址?,讓芝蘭住到那里去?!币娚蚯嘣圃S久沒有應(yīng)聲,接著道:“妾身是想著后罩房寬敞些,她畢竟是母親給的,不可隨意怠慢。若您覺得走動不便,妾身叫人在西墻另開一道角門就是了?!?/br>
    沈青云放下碗筷:“為個通房動土,還有沒有規(guī)矩了?”皺著眉打量屋里,“你身邊沒有嬤嬤?”

    婧怡出嫁時,王氏曾想將王mama給了她,卻被她拒絕了,王氏便挑了位張mama跟著陪嫁過來、

    那張mama是陳府最早一批伺候的下人,資歷比王mama還老,人也機(jī)敏,只是年紀(jì)大了,精神多有不濟(jì),又三天兩頭犯腰疼的老毛病。

    如今只在屋里養(yǎng)著,偶爾才到她面前請個安,提點(diǎn)關(guān)懷兩句。

    因回道:“是有一個,只是年紀(jì)大了,平日里就不大出門?!?/br>
    沈青云聞言,眉頭皺得更緊,冷道:“過兩日我送個人來,一則幫你打理屋中瑣事,二則若再有今日這樣的事,也有個提點(diǎn)你的人,”頓了頓,接著道,“我有兩個貼身小廝,一個叫江川、一個叫江海,我平日只帶一個在身邊,另一個就在前院外書房。你若有棘手之事,就叫他們來尋我?!?/br>
    “是?!辨衡诡^道。

    到此,二人再不說話,沈青云悶頭吃了兩碗米飯,略坐一坐,自出府去了。

    隨侍在側(cè)的碧瑤就甕聲甕氣地道:“奴婢瞧四爺一臉不高興,想是瞧不上芝蘭,夫人何不請四爺去回了這樁事兒?”

    婧怡搖頭:“四爺是做兒子的,難道要叫他為我去頂撞母親?”

    碧瑤撇嘴:“您只想著他們,怎不想想自己?”一臉不痛快,低聲咕噥著,“您以前可不是這個性兒,怎么嫁了人,倒開始讓人平白欺負(fù)了!”

    婧怡笑了笑:“我看你是在為碧玉打抱不平罷。”

    “才不是,碧玉jiejie說錯了話,自然要罰,”不想碧瑤卻搖了搖頭,“奴婢只是覺得,就算要給四爺抬通房,也該是咱們的人,即便伺候了爺,也要對您忠心耿耿。那個芝蘭是個什么東西,憑她也配!”

    婧怡面上笑容微斂,語氣里聽不出息怒,淡淡道:“這話是怎么說的,我們的人里頭,又有誰能做四爺?shù)耐ǚ???/br>
    “碧玉jiejie啊,”碧瑤想也未想,脫口而出道,“您留著她,不正是預(yù)備開臉的么?不然,碧玉jiejie這年紀(jì),早該放出去嫁人了?!?/br>
    婧怡秀眉微蹙,剛要說話,便見門簾一挑,綠袖走了進(jìn)來。

    “夫人,”她屈膝行了個禮,道,“奴婢已帶人收拾妥當(dāng)西邊的后罩房,小廚房那邊也交代過了,共備冷熱菜碟十二道,您瞧著可要添減?”

    婧怡點(diǎn)頭:“就這樣罷,”想了想,吩咐道,“晚上的酒席,你兩個也去吃?!?/br>
    碧瑤扭過頭:“奴婢不去,不愛看她們的嘴臉?!?/br>
    綠袖卻屈膝應(yīng)道:“是,”又對碧瑤道,“來吃席面的多與芝蘭交好,不定會說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來……比如,芝蘭和玉樹兩個,王妃為何會選芝蘭?”

    碧瑤睜大眼睛,張口結(jié)舌:“你……”轉(zhuǎn)眼見婧怡面露贊許之色,跺了腳怒道,“就你聰明,我們都是蠢的,行了罷!”

    正說笑著,外面小丫鬟稟道:“夫人,芝蘭jiejie求見?!?/br>
    碧瑤臉色一變:“黃鼠狼來了,奴婢這就去攆了她!”

    被綠袖一把攔住:“多半是來給夫人謝恩的,算她還曉得規(guī)矩,”望著婧怡,“夫人既抬舉了她,不如再給她一點(diǎn)甜頭,如此便能得個賢良大度的好名聲,王妃那里也有交代。”

    誰知婧怡卻搖頭:“不,”看著碧瑤,“叫她先回去,等我歇過午覺,再來謝恩不遲?!?/br>
    碧瑤應(yīng)諾,得意洋洋瞪了綠袖一眼,出去回話了。

    婧怡再不多話,讓綠袖服侍著躺到床上,果真歇起了午覺,直睡到申時一刻才悠悠醒轉(zhuǎn)。

    “夫人,芝蘭一直在廊下候著。”綠袖一面伺候她起身,一面輕聲道。

    “叫起來罷?!?/br>
    ……

    芝蘭跪在地下,給婧怡“通通通”磕過三個響頭,抬起臉來時額頭已紅了一片:“奴婢謝夫人大恩,日后定盡心服侍夫人,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只說伺候她,半句沒有提起沈青云……看來也是個聰明人。

    婧怡微微一笑:“好,不過既開了臉,伺候四爺才是最最緊要。”

    芝蘭俏臉飛紅,垂著頭,聲如蚊蚋道:“是?!?/br>
    婧怡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淡淡譏諷,說出的話卻極和善:“只要你盡心服侍四爺,往后有了子嗣,我會做主抬你做姨娘?!?/br>
    但凡懂些規(guī)矩的人家,爺們就算有妾室通房,也是要喝避子湯的,只因庶子不能生在嫡子前頭,以免日后起嫡庶之爭。除非正室三年無子,否則此例不可破。

    婧怡進(jìn)門還未足十日。

    芝蘭聽了這話卻只是喜出望外,雖滿面通紅,卻笑逐顏開道:“奴婢謝夫人恩典!”

    婧怡一笑,點(diǎn)頭道:“往后也不必再做丫頭的話計(jì),免得做粗了手叫四爺不喜。另外我再撥一個貼身丫鬟,兩個粗使丫鬟給你,”略略沉吟,道,“粗使丫頭也還罷了,這貼身伺候的……這樣,你和玉樹最好,以后就讓她服侍你罷?!?/br>
    芝蘭的表情幾乎可以用感情涕零來形容,趴到地上又磕了好幾個頭,才喜滋滋地告退出去。

    ……兩個人本都是服侍別人的奴才,如今一個飛上枝頭,另一個卻只能伺候她。

    這一個志得意滿、趾高氣揚(yáng)自不必提。

    另一個又該如何作想呢……說起來,玉樹不論人品相貌、還是為人處事,可都要比芝蘭出挑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