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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驚鶴! 沈卓旻瞳仁一縮,卻如毒蛇般泛著陰冷的光。然而他臉上陰鷙的神情忽然又一秒消散,嘴邊再次掛上勝券在握的笑意。 你以為,我會若你一般無能,明知此間詭計而找不到方法破解嗎? 沈卓旻收回與他對視的目光,再次出列進言:“父皇,話雖如此,但凡事過猶不及。年長成熟固然上佳,可倘若歲數(shù)過大,只怕人也精力不濟,老眼昏花。平常若有些差錯不打緊,可三年一度的會試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恐怕輕則失顏于天下人,重則會動搖我大雍的朝廷之本!” 話里話外,堵死了再把方太常推回主考官之位的路。 沈驚鶴挑挑眉,輕哼一聲,到底閉了口,垂眼靜靜站著。絕世唐門 沈卓旻看著皇帝面上隱約的贊同之色,只覺得由內(nèi)而外長舒了一口氣,額角幾乎要因心弦緊繃淌下一滴冷汗來。他余光瞥一眼沈驚鶴,勝利在望的喜悅壓下了隱隱浮起的一絲疑竇,輕笑著繼續(xù)開口。 “既然如此,那么這主考官一職……” “這主考官一職,老臣便厚顏自薦了。” 聲若洪鐘一道響傳來,沈卓旻臉色發(fā)白,僵硬地轉(zhuǎn)頭朝左側(cè)看去。 在眾人驚異非常的惻目中,蘇清甫緩緩走出人群,沉穩(wěn)持重一行禮。無論是身上華貴的官服,還是立于文臣前列的位置,無不昭示著他翰林院長的卓然高位。 徐太師心神巨動,猛地睜大雙眼,聲音微沉:“蘇掌院官居尊貴,乃天下翰林之首,如今正值國典修撰之時,忙于卷帙文書尚且不及,又豈能大材小用,屈尊來掌理恩科雜事?” 蘇清甫不急不忙:“徐太師此言差矣。我翰林院眾學士為國典修撰之事勠力同心,絕非臣一人之力。且國典事大,開恩科擢人才之事又豈為小事?修國典,乃為銘記朝綱祖訓,不忘國史。開恩科,則是為我大雍選拔英才,以成往后千秋功業(yè)、一統(tǒng)江山!” 朝臣們小聲地議論交談起來,皆為此突變神色悚動,難以置信。 歷年恩科,從沒有如翰林掌院之高位者放低身段主掌的時候,便是連幾位院判誰不是日理萬機,哪里有空專門抽出時間管理一群白身學子。思維慣性使然,他們從沒有想到過還有這種解決辦法??墒钱斕K清甫出人意料地站出來之后,他們卻啞口無言地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阻攔的理由—— 論資歷,文臣中官職高過翰林院長的一只手就數(shù)得過來;論才學,每年翰林院編文著書的數(shù)目那可是有目共睹的;論德行,蘇清甫作為朝中老臣,德高望重,乃清流之首。若敢污蔑半句,那可是要遭到天下文人共同怒目而對口誅筆伐的! 徐太師向來穩(wěn)如山岳的面色此時卻像裂開了一條縫,胡須下的嘴唇微微顫抖:“縱然如此,我朝絕無翰林院長任此職的舊例!” “陛下圣德明心,英明武斷,又豈是拘泥于舊的人!”蘇清甫朝殿上一拱手,“再者,今年恩科不必往時,我大雍平叛多地,抵御天災,施行德教,正是四海來朝萬民歸心之時。若有翰林院長擔任試官,豈非正好借機向天下宣告陛下平定疆野河清海晏的雄心?如此,何愁有識之士不來歸附啊!” 徐氏一派官員啞口無言,方才還春風得意的一個個此時竟頹唐萎靡若喪家之犬。 沈卓旻張了張嘴,所有的暴怒不甘和羞辱卻只能徒勞地堵在喉嚨口,混著一口幾欲嘔出的鮮血狠狠吞下。他仍竭盡全力站得筆挺,臉上一貫溫文知禮的面具卻已是搖搖欲墜,眼角眉梢的鐵青之色仿佛要結(jié)出一層冰霜。 怎么會……怎么可能! 他猛地轉(zhuǎn)頭盯著沈驚鶴,沈驚鶴卻是老神在在地立于原處,并未出言附和殿上口若懸河的蘇清甫,仿佛此事和他一點干系都沒有。 然而沈卓旻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這一出若不是沈驚鶴事先謀劃好的,又有誰能把他們所有人和所有反應都算計進去,連環(huán)相扣,步步緊逼,設下這一個反轉(zhuǎn)驚人的套! 殿上的討論已經(jīng)漸漸到了尾聲,皇帝一直神色莫測地看著群臣辯論,直到最后,仿若厭倦了連綿不絕的嘈雜聲,一揚手。 “夠了?!?/br> 殿內(nèi)瞬間寂靜下來,連一根針落下的聲音都清晰可辨。 “方平之歲數(shù)太小,李公甫徒有年高……”不去看李公甫瞬間沒了血色的臉,皇帝疲憊地摁了摁太陽xue,“這次恩科的主考官,便由蘇掌院擔任吧?!?/br> 此言一出,殿下神色各異,徐氏最后的希望也被無情掐滅。蘇清甫謝了恩,頂著徐太師深沉如淵的眼神,氣度自若回到了原位。 沈卓旻垂于身側(cè)的手張了張,似想要抓住什么,但到底只能握住一團空氣,一任驟縮的指尖狠狠掐進掌心rou里。 太監(jiān)尖細的嗓音唱出一聲退朝,人潮從身邊涌動退去,沈卓旻卻仍舊一言不發(fā)呆立于原地。 他想到自己方才的得意,方才的嘲諷,方才的蔑視,此時卻都化作了一個巨大的巴掌毫不留情重重甩在臉上,讓他的頰側(cè)因羞辱而火辣辣地疼。就連自己手下經(jīng)過時小心翼翼的安慰神情,都無休無止刺激著他緊繃欲斷的神經(jīng),折辱著他骨子里高人一等的驕傲。 沈驚鶴…… 沈卓旻指縫間沁出血滴,眼角微微發(fā)紅,面容卻白得不見一絲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