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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_分節(jié)閱讀_65

    趙良武被杜家的雙胞胎擠到了桌子角,幸而他瘦,有個空兒就能讓他坐穩(wěn)。握著筷子一伸腦袋,他來了精神:“這是什么玩意兒?鴿子?”

    小林甩著兩只燙紅了的手:“屁鴿子!是小母雞!”

    趙良武欠了身:“雞湯好,我先來一碗?!彪S即他扭頭怒視了身邊人:“狗剩!你媽×!別擠我!”

    杜國勝不以為然的一揮筷子:“瘦得像根大刺似的,你還挺能搶食兒!”然后他對著廂房的方向高喊:“團(tuán)座!雞來了,你不吃啊?你再不吃就全讓胖妞搶走了!”

    趙良武剛盛了半碗雞湯,然而不得不忙里偷閑的大罵:“誰再敢叫我胖妞,我日死誰!”

    杜國風(fēng)和杜國勝并肩而坐,聽聞此言,他一邊吮著一根豬骨頭,一邊嗤嗤的發(fā)笑,又用油漬麻花的手遞出去了一只空碗:“小林,再給我盛碗飯。”

    小林當(dāng)即啐了他一口:“我給你盛飯,你也配!我告訴你們啊,別跟我擺大爺?shù)淖V兒,我除了承喜之外,誰也不伺候!”

    顧承喜一掀簾子,出了廂房:“小林,記著,明天給我預(yù)備幾套好衣服。后天我去北戴河,那是個玩兒的地方,到時候我得換便裝!”

    小林站在院子里,挑著眉毛看他:“又是給那個白少爺當(dāng)跟班兒???你不是團(tuán)長嗎?怎么總干奴才的活兒?”

    顧承喜挽著袖子坐到了首席,洋洋得意的答道:“你懂個屁!”然后他往桌子上一瞧:“哎?沒酒啦?”

    小林回屋要去拿酒。剛剛進(jìn)了上房,新安裝的電話機(jī)驟然鈴聲大作,把他嚇了一跳。慌忙摘了聽筒接了電話,三言兩語之后,他從正房中探出了頭,小聲喚道:“顧爺,帥府的電話?!?/br>
    顧承喜登時起了身,一路小跑著進(jìn)了屋,又一腳將小林踢了出去。嗯嗯啊啊的答應(yīng)了一通,他掛了電話,打了個飽嗝:“麻煩!”

    出了正房進(jìn)廂房,他大聲說道:“你們自己吃吧,府里有事兒,叫我過去一趟!”

    小林坐上了顧承喜的小板凳:“是白少爺有事兒吧?你說他一不管兵二不管錢的,怎么總找你???”

    顧承喜在廂房里手忙腳亂的換衣?lián)Q鞋,又走到院內(nèi)漱口擦臉:“你當(dāng)我愿意去?唉,好好的一頓酒,我剛喝了一半——麻煩,真麻煩!”

    把身體收束進(jìn)了筆挺的西裝之中,他彎腰系好了皮鞋鞋帶?;匚輰χR子又照了照,他感覺自己這模樣挺不錯了,才牢牢saosao的獨(dú)自出了院子。今晚他本打算和小兄弟們聚一聚,喝點小酒吃點小菜,自自在在的鬧個半夜。但是白摩尼既然能把電話打到家里,可見也是真想他了,自己不去也不好。

    他自認(rèn)是個憐香惜玉的人,為了美人犧牲一頓酒rou,似乎也不為虧。所以出了胡同坐上洋車,他懶洋洋的直奔霍府去了。

    69、坍塌

    顧承喜在路上是牢牢saosao的不甚高興,可在霍府門口一下洋車,他便自行調(diào)整了面部表情——來都來了,犯不上再惹白摩尼不痛快。好事都做了,還差一張好臉嗎?

    衛(wèi)兵們都認(rèn)識了他,他昂首挺胸的往里進(jìn),走城門似的那么坦然。一路分花拂柳的穿過了幾重門,他輕車熟路的繞過小樓,直奔了后頭的院子。天氣熱了,霍相貞前腳一走,白摩尼后腳便搬了家。院子里沒有上下樓,更合他的方便。

    霍相貞不在家,馬從戎也不在家,霍府像少了精氣神似的,一路走來不見人。覓著燈光推了門,他向內(nèi)探頭一笑:“白少爺?”

    屋中是個花團(tuán)錦簇的風(fēng)格,靠墻擺著一張鋪著絲綢單子的大軟床。白摩尼穿得挺整齊,西裝上衣就擺在手邊。兩條腿長長的伸了,他那端正的尖下巴、無暇的小臉蛋以及水汪汪的眼睛配了雪白襯衫和花點子領(lǐng)結(jié),讓顧承喜聯(lián)想起了洋行里出售的洋娃娃。洋娃娃有男有女,都是這么個煞有介事的打扮;擺著洋娃娃的綢緞臺子,和眼前這張軟顫顫的大床也差不多。

    忽見顧承喜來了,白摩尼的臉上有了笑模樣。伸手抓起搭在床邊的外衣,他仰頭問道:“小顧,我去你家里呀?”

    顧承喜隨手關(guān)了房門,然后走到床邊坐下了,對著白摩尼笑:“上我家?”

    白摩尼感覺他不是好笑,所以微微的有些臉紅:“不是說后天去北戴河嗎?到了北戴河,我們就不能在一起玩兒了?!?/br>
    顧承喜抓了他的手,手軟而薄,可以讓他時松時緊的攥:“今天去不成我家了,家里來了一幫營里的弟兄,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他們正在院子里連吃帶喝呢!家里讓他們鬧得沒樣兒,你去了,也是住不成?!?/br>
    白摩尼垂了頭,把手中的西裝外衣也放下了:“哦……”

    顧承喜看了他悻悻的模樣,忽然有些于心不忍。起身緊挨著他重新坐了,顧承喜抬手?jǐn)埩怂募绨?,又低頭輕聲說道:“雖說去不成我家了,但我留下來多陪陪你,不也是一樣的?”然后他把嘴唇湊上了白摩尼的耳朵,用氣流送出了低而暖的笑語:“寶貝兒,是不是想我了?”

    白摩尼的頭臉?biāo)查g一起發(fā)了燒。顧承喜的呼吸中帶了淡淡的酒氣,仿佛富有某種刺激性,讓他也要生出幾分醉意。

    顧承喜沒有急,單是含笑又問:“給句準(zhǔn)話兒,是不是?”

    白摩尼不看他,垂頭望著自己放在腿間的雙手:“嗯?!?/br>
    顧承喜把他樓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一手捏了他的小下巴,顧承喜看著他的眼睛又問:“想我什么了?”

    白摩尼仰靠在他的臂彎中,避無可避的面對了他。顧承喜有張不怕端詳?shù)拿婵祝骞僦苷?,皮膚干凈,一雙眼睛尤其是黑白分明。低頭吻住白摩尼的嘴唇,他先是又?jǐn)囉炙钡挠H了一陣子,隨即抬頭笑問:“說,想我什么了?想什么,給什么?!?/br>
    白摩尼笑著扭開了臉:“你別逗我說那些話?!?/br>
    然而顧承喜不聽他的,嘴唇蹭過他的耳垂,非要低低的吐出“那些話”。那些話中每個字都帶著下流的深意,讓人越想越要嫌惡的發(fā)笑,一邊笑,心里又一邊癢癢的發(fā)燒。顧承喜的手指解開了他的腰帶,他則是戰(zhàn)栗著擁緊了顧承喜。還是這么著好,還是這么著有意思,好過孤獨(dú),好過長夜。

    在顧承喜和白摩尼“好”的時候,霍相貞在南苑機(jī)場下了飛機(jī)——是馬從戎和元滿合力把他攙下舷梯的,后方跟著一臉苦相的海軍部次長。次長涼颼颼的穿著短袖襯衫,軍裝上衣早脫了,因為在飛機(jī)里被霍相貞吐了一身。

    暈機(jī)的不止霍相貞一個,然而誰也沒有霍相貞的反應(yīng)大。早在前年遭了萬國強(qiáng)的炮轟之后,他便落了個小小的病根,一聽巨響便要頭疼。飛機(jī)的馬達(dá)聲音自然堪稱巨響,而他在此之前殫精竭慮,又已經(jīng)失眠了將近一個禮拜,所以兩廂相加,他剛上天就不行了。

    次長坐在霍督理的身邊,本意是要路上和他攀談幾句,哪知霍督理的胃中很有存貨,竟會毫無預(yù)兆的對著次長開了閘,次長直接被他吐了個走投無路,恨不能半路開艙跳傘。經(jīng)過了兩個多小時的飛行之后,飛機(jī)終于落了地?;粝嘭懟谢秀便钡耐现p腿往外走,眼睛都睜不開了。

    馬從戎連鞠躬帶道歉,談笑風(fēng)生的向次長告了別,然后把自家的大爺塞進(jìn)了汽車?;粝嘭懩_踏實地的走了一程,心里反倒清楚了些。馬從戎遞給了他一條濕手帕,又細(xì)細(xì)的觀察了他的神情:“大爺,現(xiàn)在覺著怎么樣了?”

    霍相貞接過濕手帕,當(dāng)成毛巾擦了一把臉。勉強(qiáng)抬頭坐直了腰,他啞著嗓子開了口:“好點兒了。”

    副駕駛座上的元滿回了頭:“大帥,是不是您下午吃錯了東西?”

    馬從戎?jǐn)[了擺手:“不對,應(yīng)該是累的??偛凰X哪行?”

    霍相貞嘆了口氣,想透過車窗向外看看,可車門外的踏板上站了荷槍實彈的衛(wèi)兵,把車窗擋了個嚴(yán)。

    “是累的。”他閉了眼睛向后一仰,有氣無力的說道:“心累?!?/br>
    馬從戎輕聲說道:“快到家了,到家之后好好睡一覺?!?/br>
    夜里路上無人,汽車開得飛快,車燈光芒直射向前,車隊流星趕月一般的穿透了黑暗。車開得再快,也是走在平地上,別有一番踏實?;粝嘭憹u漸的緩過了一口氣。及至汽車停到霍府門前之時,他無須旁人攙扶,慢慢的自行下了汽車。雙手叉腰扭了扭,他把周身的關(guān)節(jié)活動開了,然后邁步跨過了大門檻。

    馬從戎和元滿緊隨其后,其中馬從戎說道:“大爺,今晚兒還是在樓里住吧。雖說白少爺是搬到后頭院子里了,但是您的屋子沒經(jīng)我的手,他們未必能夠收拾周全。”

    霍相貞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腦筋還是有點轉(zhuǎn)不動:“摩尼已經(jīng)搬了?”隨即不等馬從戎回答,他恍然大悟的一點頭:“是,我走的時候,他就張羅著要搬家了?!?/br>
    他腿長步大,越走越快,元滿緊趕慢趕的開了口:“大帥,別走了,到了。”

    霍相貞頭也不回的答道:“我去瞧摩尼一眼,瞧完了再回來睡覺?!?/br>
    馬從戎笑了,笑得心里很不得勁:“大爺啊,明天再瞧不是一樣的?”

    霍相貞也知道這個道理,明天瞧當(dāng)然是一樣的,白摩尼又不會一夜之間變成妖怪。可是一走走了一個多禮拜,如今既然回來了,似乎理所當(dāng)然的應(yīng)該先去看看小弟。看一眼就行,看完了他就回去睡覺。不看一眼,總像是少干了一件事。

    呼吸著夜間花木的香氣,他感覺自己的力氣正在恢復(fù),然而腿還是軟,一路走得大步流星騰云駕霧,不知道哪下子就是一個踉蹌。對于自己的身體狀況,他一貫心里有數(shù),所以走得像是沖鋒——真要支持不住了,這一趟北戴河之行,實在太熬人的心血。

    進(jìn)入小院之時,他已經(jīng)有些東倒西歪,視野也模模糊糊的要變形。直奔了亮著燈的廂房走過去,他心里想:“小弟要是不發(fā)脾氣的話,我在小弟房里對付一宿得了。這要是掉過頭再走回樓里,真太累了。”

    一邊想一邊握了門把手,他正要用力去拽。可是腳步停在門前,他忽然聽到了低低的喘息和笑語——很熟悉,但不是小弟的聲音!

    混沌的頭腦忽然降了溫度,他愣了一瞬,隨即后退一步抬了腿,一腳踹開了房門!

    在“咣”的一聲大響之中,滿屋子的光明與溫度撲面而來。他愣怔怔的直了目光,看到了滾在大床上的白摩尼和顧承喜!

    他看清了,后方的元滿和馬從戎也看清了。元滿瞪大了眼睛,馬從戎則是變了臉色。而床上的顧承喜猛然抬頭,在面對了霍相貞的一剎那間,他耳中驟然起了轟鳴。仿佛受了針刺一般,他提著褲子一個挺身,極力的遮了自己的羞。下方的白摩尼沒遮沒掩的見了光。一把扯過毯子裹了自己的光屁股,他也攏著大開的襯衫前襟起了身。

    直勾勾的望著霍相貞,白摩尼在極度的驚懼中,身和心竟是一起麻木。茫茫然的盯著霍相貞,他告訴自己:“完了?!?/br>
    這回,是真的完了。

    與此同時,顧承喜的面孔嘴唇一起褪了血色。身體僵硬成了跪坐的姿態(tài),他只感覺天崩地裂。熱血退潮似的飛快往下落,靈魂涼陰陰透過頭蓋骨往上飄,他聽見自己說了話,聲音又啞又顫:“大帥……”

    霍相貞站在門口,先是長久的不言語。末了邁步進(jìn)了房,他忽然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