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人叫出聲來。

    他們順著聲音望過去，瘴氣里晃動著像觸手一樣的東西，將幾名騎士接連拖走。

    柯爾斯頓拿著劍劈過去，還是晚了一步，“該死！”

    他聽見打火石撞擊的聲音，又匆忙跑過去踢開，對嚇楞的騎士訓(xùn)斥道：“瘴氣里點火，你是想把所有人都燒死嗎？！”

    蹲在地上的騎士還沒回過神來，柯爾斯頓的眼睛往一旁瞥去，眼疾手快地?fù)]動劍刃。

    枝蔓落到騎士懷里，還在狂躁地蠕動，他嚇得甩開枝蔓，跌坐在地上尖叫出聲。

    “用圣水?！?/br>
    身后傳來灼燒的聲音，柯爾斯頓回過頭，看見亞瑟用水壺淋過的枝蔓萎縮斷裂，斷開處像是被火燒過的炭渣。

    “全部都用圣水！”

    得到命令的騎士們終于從慌亂恐懼中回過神，紛紛往空中揮灑圣水。

    少頃過后，在一片灼燒聲中，遮擋視線的瘴氣逐漸退散，他們再度看見了同伴們的臉。

    “死了多少人？”柯爾斯頓握緊劍，走向營地中央的杰蘭特。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嘛……”亞瑟拍了拍杰蘭特的肩膀，讓他冷靜下來，“別多想，卡夫卡，上帝讓你活下來，不是為了讓你背負(fù)悲痛的?！?/br>
    杰蘭特抬手摸了下眼，哽咽地回答了柯爾斯頓的話，“存活……五人，埃夫隆大人?！?/br>
    也是茍延殘喘的五人。

    除他們以外的兩人，一名高級騎士，一名中級騎士，皆受了重傷，低聲嗚咽著。

    亞瑟在一地狼藉里找到了自己的背包，從里面拿出繃帶給他們包扎，“有我在你們死不了?！?/br>
    不相信又能怎么辦呢？他的運氣在以往的任務(wù)里，帶回了所有人。

    他們躺在地上，望著烏云散開后布滿星宿的夜空，緩緩地點下頭。

    “還要在這里住嗎？”亞瑟給繃帶打了個結(jié)。

    他的話一問出口，杰蘭特·卡夫卡又是一頓，猶豫著要不要開口，便聽見柯爾斯頓說道：“當(dāng)然，已經(jīng)沒有圣水了，換地方等于自投羅網(wǎng)。”

    柯爾斯頓的話沒有問題，杰蘭特只好放下私心，垂下頭為他們重新生火，盡可能的忽略周圍的景象。

    死去的二十一名同伴的尸體，就懸在圣水圈外的樹干上，風(fēng)一吹，吱呀吱呀地晃著響。

    并不恐怖，只能說詭異。

    被枝蔓纏繞的尸體，開著花。

    紅、藍(lán)、綠、黃、白……在蜿蜒的枝蔓上朵朵綻開，飽含生命力。

    生命力之下，是面色發(fā)灰，接近腐朽的尸體。

    再美的花也沒眼看過去。

    火星在火堆里跳躍，杰蘭特翻動著柴問：“吉內(nèi)芙拉大人呢？”

    柯爾斯頓看向蹲在地上照顧傷員的亞瑟，后者慢條斯理地擦掉手上的血漬，站起來走向他，然后驀地一笑，“我忘記了?！?/br>
    柯爾斯頓臉黑下來，拖著他往林子里走。

    “誒，等等……”亞瑟掙脫開來，“我們都去找人了，杰蘭特怎么辦？他一個人可做不到邊守夜，邊照顧兩個傷員?！?/br>
    柯爾斯頓冷冷地看著他，閉眼嘆了口氣，“我知道了，我留在這里，天亮之后你們還沒回來，我們就按原路返回?！?/br>
    這件任務(wù)本就是交由吉內(nèi)芙拉負(fù)責(zé)，關(guān)鍵人物失蹤了，他們也沒理由繼續(xù)下去。

    “交給我吧。”亞瑟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動身。

    “亞瑟，”柯爾斯頓驀地叫住了他，“沒了她，回去了也是死，你明白嗎？”

    背對著他的亞瑟正色起來，“明白?！?/br>
    ……

    用慣了長劍的吉內(nèi)芙拉暫且還未適應(yīng)這柄短刀，四面八方從瘴氣里飛來的枝蔓讓她應(yīng)接不暇。

    她身上沒有帶圣水，只能在每一次揮刀前吟誦禱詞，“以圣父、圣子、圣靈之名，邪祟退散！”

    白樺女巫崇尚黑暗，崇尚惡魔，卻不是黑暗、惡魔本身。

    因此禱詞帶來的力量微乎其微。

    在被一根枝蔓纏住拿刀的手后，她便不再掙扎了。

    “獵物掙扎得越厲害，它們便收得越緊。只有在獵物的一切生命體征消失后，它們才會停下來，并開出最鮮艷的花?！?/br>
    那是她想吃rou的那天，白樺女巫用白樺枝藤為她捕殺兔子時說的話。

    她們抓著她的肩膀，面前是被枝蔓纏繞，不斷蹬腿的雪白兔子，白色的絨毛就和白樺女巫的頭發(fā)、睫毛、眼睛、皮膚一樣。

    銀鈴般的笑聲響在她頭頂，白色兔子死在了她的面前，身上開著白色的花。

    那是吉內(nèi)芙拉第一次吃上rou，也是第一次看見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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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chapter29

    身上的枝蔓在她放緩呼吸，調(diào)整好心跳頻率后，減緩了收縮速度。

    枝蔓已經(jīng)爬到了脖頸上，她知道這樣下去只是等死而已，卻也無可奈何。

    白樺女巫從未以本體形式出現(xiàn)過，哪怕是撫養(yǎng)她的那段時間，她也沒能找到過她們的本體。

    她幾乎能預(yù)料出柯爾斯頓得知她失蹤后的表情。

    所有人都稱呼她為吉內(nèi)芙拉，少有人記得她是吉內(nèi)芙拉·貝利爾。

    圣嘉勒曾違背教廷，用性命和惡魔做交易，要替她改掉這個名諱，卻慘遭反噬。惡魔的罪惡無法玷污它，上帝的圣潔無法凈化它。

    遭遇反噬的圣嘉勒，終年穿著長袍，長袍之下是被腐蝕過后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