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所以,我不會被輕看? 他沒問,也不敢問。將近四十年的人生經(jīng)歷告訴他,不抱期待,便不會失望。 煙抽了半根,陳飛咽了口唾沫,低頭盯著地板上一塊水滴狀的污漬,猶豫著問:那個老趙你你怎么回事?跟男的男的也嗯? 看,要命的來了。趙平生又閉上眼,弓身縮在亂糟糟的床鋪里,不無絕望的點了下頭。陳飛沒看著他,等了一會沒等到回應(yīng),感覺有點搓火,眼皮一抬,卻見某人的臉色跟死人差不多似的,又把堵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莫名煩躁,他到底沒忍住,皺眉問道:那你怎么不早說啊?我特么還上趕著給你張羅對象。 我敢說么?趙平生無聲苦笑。不被嫌棄鄙視乃至唾棄已經(jīng)算最好的結(jié)果了,不能奢望太多。 事到如今,他只能實話實說了:我屬于不是非男人不可的那類,就反正遇到合適的嗨,你也認(rèn)識我那么些年了,我這人什么樣,你知道。 我不知道! 聽語氣,陳飛又有生氣的趨勢。趙平生遲疑著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并不意外在那雙圓睜的虎目里看到絲被欺騙后的失落。 對不起他咬牙咽下滿心的酸楚,眼前蒸騰起一層灼熱的霧氣,對不起陳飛我讓你 陳飛!你又在休息室里抽煙!走!跟我去齊局辦公室! 休息室大門嗵的被撞開,賈迎春平地一聲吼,驚得陳飛手一抖給煙頭都扔出去了。 與衍與衍 被賈迎春拖去局長辦公室溜溜控訴了半個鐘頭,陳飛好容易脫身后卻發(fā)現(xiàn)趙平生已經(jīng)離開了局里。跟辦公室里留守的付立新說,趙平生又去垃圾填埋場了,走之前還讓打電話跟派出所和分局調(diào)人。 他用不著去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停職狀態(tài)。還有好多話想問趙平生,可攥了半天手機,終歸沒打出去。還是別問了,他想,這種事兒擱誰也不愿意承認(rèn),反正能確定趙平生沒跟那個姓陸的糾纏不清就行。 還是覺著鬧心,不是鬧心趙平生的性取向問題,而是這么多年了,他居然沒發(fā)現(xiàn)。他并不了解那個圈子里的人都啥樣,而且真沒想到趙平生能和陸迪有過什么。 所以,老趙喜歡那類型的?那不和女的差不多么,除了底下多個零件。 羅明哲進屋看陳飛支著個臉,一副神游太虛的德行,語氣甚為不悅:陳飛,你怎么還在局里?不讓你回家去么? 陳飛趕緊解釋:昨兒晚上太晚了,我就睡休息室了。 我知道,剛賈迎春給我攔走廊上,噴了我一臉吐沫星子。一想起老賈同志那婆婆mama的勁兒,老頭兒就怒上心頭,不耐煩的抬手朝門口一指:滾蛋!這幾天別讓我看見你! 陳飛領(lǐng)命起身,慢條斯理的收拾好桌子,臨出屋之前交待好付立新,案子有任何進展及時通知自己。 一晃就三天過去了,酒瓶子還是沒找到。不過陳飛也沒閑著,自己被陷害的事兒總得整明白了。明著不讓查,那就暗里來。梅秀芝退了酒店的房間,辭了模特公司的領(lǐng)隊,手機號也停了,眼下行蹤成謎。查人從來難不倒陳飛,他從姐夫宋琛那問出了聚賭的具體地點,蹲守在附近,死守梅秀芝。她在模特公司的收入絕不夠買包的,這才是她主要的生財之道,不可能輕易放棄。 蹲守期間,他閑的沒事就跟那琢磨,琢磨日后該如何與老趙同志相處。這幾天一直沒聯(lián)系過,好幾次想給對方打個電話,號碼都調(diào)出來了,卻總是下不定決心摁播出鍵。裝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不可能。說沒事兒我不會瞧不起你?純屬脫了褲子放屁這話不說還好,說了反倒讓人家心塞。 凌晨時分,夜色靜謐,蟲鳴清脆。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yán)?,后視鏡映出的陳飛疲憊的臉。啪的,火機彈起,他又點上支煙,緩解倦意。 咚咚。 副駕駛傳來敲窗的聲音,隨即車門被拉開。他循聲轉(zhuǎn)頭,看趙平生立在門外,手里還拎著袋打包盒。坐進副駕駛撞上車門,趙平生把他夾在手中的煙掐下來,摁進煙灰盒里碾滅。 將打包盒塞進他手里,趙平生自始至終都沒看他的眼睛:吃完睡會,我盯著。 掀開飯盒蓋,陳飛皺著的眉頭稍稍舒展鮮蝦紫菜角,封rou,苦瓜炒蛋,炒面線,都是他愛吃的。不過一看就不是趙平生親手做的,他不吃姜,可菜里面有姜絲。以往趙平生炒菜燉湯,上桌之前都會把姜絲姜片挑出去,以免他不留神咬著。想來對方也沒功夫下廚,一天鏟十幾個鐘頭垃圾下來,人都累垮了。 你吃了么?他裹著滿嘴的米線問。 吃過了。就像之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趙平生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他垂手往后調(diào)了下座椅靠背,閉上眼,你慢慢吃,吃完喊我。 往旁邊瞄了一眼,陳飛迅速洞穿對方刻意偽裝的淡然都累成這cao行了還想著來給我送飯,得是攢了多少話要說?想著趕緊把話說完給人轟回家睡覺去,他含含糊糊的問: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趙平生的聲音里帶著nongnong的倦意:師父告訴我的。 陳飛差點被苦瓜噎著:嚯,齊局說的一點都沒錯,這老爺子簡直成精了。 嗯,他讓我給你帶話別沖動,謹(jǐn)慎行事。 有你在,我沖動不起來。 趙平生聞言睜開眼,側(cè)過頭,看著腮幫子鼓得跟囤食的倉鼠一樣的人,語氣甚是無奈:合轍我在你眼里,就是瓶冷卻劑是吧? 你在我眼里是好兄弟,好搭檔,好朋友。陳飛話說的含糊,態(tài)度卻是誠懇既然趙平生有話想說,就別兜圈子了,別鬧心,咱還跟以前一樣,我不介意,真的,一點都不介意,我跟你說啊,之前我和曹翰群上學(xué)的時候,有一年冬天特別冷,可沒暖氣,宿舍里也不生爐子,每個人就一床薄被,給特么我們凍的,只好倆人擠一個被窩睡覺,結(jié)果嘿,十七八的大小伙子rou貼著rou,好家伙,差點擠出故事來! 說著說著他自己樂了起來,樂了幾聲,卻看趙平生一臉吃了黃連的表情,只得訕訕低頭,接著拿苦瓜塞嘴我說錯話了?不就是自我調(diào)侃一下舒緩氣氛嗎,哪句話有問題? 突然,旁邊傳來趙平生意味不明的質(zhì)疑:你跟曹翰群? 沒事兒??!我倆沒事兒!我就說差點兒!是差點兒!純粹是生理反應(yīng)!我特么那會還是處咳咳咳咳陳飛倉促辯解,結(jié)果話說太急,一口菜渣嗆進氣管,咳得差點原地去世。 趙平生見狀又是拍又是胡擼,折騰了好一會。下車去后備箱拿了兩瓶水過來,他擰開一瓶遞給陳飛,接過飯盒讓對方騰出手拿瓶子。等陳飛不怎么咳了,他看看被噴了一堆菜渣的飯盒,問:還吃么? 陳飛閉眼擺擺手,使勁咽下嘴里的液體,終于順出口長氣:曹翰群可是看見美女走不動道兒的主,你別往歪里想他。 舌根發(fā)苦,趙平生無奈嘆道:所以說我這種人,在你眼里是走歪路的。 哎呦喂!怎么越說越擰巴了?陳飛有心扇他一巴掌,忍了忍,沒抬手:沒那意思啊,你別犯小心眼,我這人說話沒那么多彎彎繞,意會,意會。 給飯盒塞進塑料袋里系上袋口,趙平生摸出煙盒,敲出兩支分給陳飛。各自點上煙,倆人悶頭抽了幾口,陳飛問:那你真不打算結(jié)婚了? 嗯,趙平生垂眼應(yīng)道,都這歲數(shù)了,結(jié)不結(jié)婚對我來說早就無所謂了。 陳飛默然。許久,又問:也不想找個伴兒? 他就差問等案子結(jié)了,你和陸迪會不會再續(xù)前緣了。 趙平生搖搖頭,回手將煙灰彈到窗外,凝望被路燈照亮的街道。以前每次和陳飛兩個人單獨于夜深人靜之時執(zhí)勤,他都得克制自己的沖動。但是現(xiàn)在,心底里最隱秘的東西釋放出來了,終覺坦然。 我有喜歡的人。他從未感受到如此的輕松,等不到他,我誰也不要。 誰啊?胸口傳來陣異樣的揪痛,陳飛一時間連呼吸都頓住了。 趙平生視線微錯,斜睨著陳飛那表情錯愕的臉,皺眉而笑,說出有生以來最大的謊言:你不認(rèn)識。 陳飛表情一沉,當(dāng)即別開視線。自作多情了,他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剛趙平生拖長音說出的那個你字,害他心臟差點從嘴里蹦出來。 看來老趙喜歡的果然是陸迪那種二呸!陰柔型的。 老陳! 說話的同時趙平生一把扣住陳飛的肩膀,扳著他往右前方看去。不遠(yuǎn)處的一輛出租車外,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剛從副駕駛里下來。 是梅秀芝。 TBC 作者有話要說:老趙差點給曹翰群也記小本本上~老賈活該以后燒床單~ 感謝訂閱,歡迎嘮嗑~ 感謝在20210506 22:52:52~20210508 03:30: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坐看云起時、XuannieS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dmwd 10瓶;吃rou小肥宅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四十章 梅秀芝下車就進了一間臨街的火鍋店。根據(jù)陳飛從宋琛那問出來的消息, 非法賭場就設(shè)在這間餐廳的地下室里。 趙平生的意思是,等,等梅秀芝出來。這樣貿(mào)然進去找她, 容易惹事端。畢竟陳飛正處于被調(diào)查階段,私自接觸證人,事情鬧大了, 沒錯也成有錯了。他的擔(dān)心不無必要, 非法賭場不是想進就能進的, 得有熟人引薦,沒人帶就得想轍騙過守門的。再說里面肯定有打手, 真有個風(fēng)吹草動的,很難全身而退。 陳飛不同意。踩點時他發(fā)現(xiàn)這店有其他出入口,還不止一個, 后廚、員工、垃圾通道加一起,他和趙平生倆人守不過來。好不容易守著梅秀芝了,可不能讓她再跑了?;爝M去對于陳飛來說并非難事,他干過這活兒, 懂點兒進出非法賭場的暗語。那次不但抓一伙飛車搶劫殺人的嫌疑人, 還摟草打兔子抄了個賭窩。 十分鐘之后,爭論有了結(jié)果倆人一起進去,找到梅秀芝,帶出來問話。 進去之前,趙平生把配槍手銬都鎖進了車后備箱里。像他們這種臉兒生的客人, 就算能說出是誰引薦來的,十有八/九得被搜身。 火鍋店生意不錯, 已是午夜時分,大廳里還有五桌客人。倆人進去找了張桌子坐下, 等服務(wù)員過來點單時,陳飛左右看看,小聲說:你們這兒有電視么?想看看英超。 服務(wù)員頓時眼睛一亮:大廳里沒電視,包間有。 多大的包間?我們一會還有好幾個人要來呢。 您要多大的? 能擺下兩張麻將桌的就行。他意味深長的勾起嘴角。 左右打量了一番這兩個看起來還算體面的男人,服務(wù)員心領(lǐng)神會的笑笑:要不您二位跟我來,去看看哪個包間合適。 兩人起身跟服務(wù)員穿過大廳,走進兩側(cè)皆是包間的通道內(nèi)。走到最里面的包間外,服務(wù)員抬手叩叩緊閉的包間門,等了幾秒,門向里面拉開,出來個身材魁梧滿臉橫rou的男人。 服務(wù)員轉(zhuǎn)身離開,男人看看陳飛又看看趙平生,沒從外表看出什么問題,直白道:誰介紹你們來的? 梅老板。陳飛事先和宋琛那問好了,這種被介紹來的客人該如何稱呼梅秀芝。 男人有些疑惑:她剛進去,你們怎么沒一起??? 是么,她也在?一直保持沉默的趙平生裝出副意外的語氣,早知道就讓她等我們一會了,我們倆剛從銀都華裳出來。 顯然,銀都華裳四個字博得了男人的好感和信任,他點點頭,回手帶上包間門,帶他們往后廚的方向走去。穿過后廚通道來到冷庫門前,男人掀開門框邊的溫度計,摁下隱藏在溫度計背面的紅色按鈕。 這是個門鈴,陳飛和趙平生隱隱聽到了幾聲鈴響。隨后冷庫大門緩緩開啟,進去之后,右手邊還有一道門,門邊有密碼鎖和可視對講系統(tǒng)。輸入密碼,門無聲開啟,一條被射燈昏暗籠罩的樓梯通道呈現(xiàn)在眼前。 趙平生不動聲色的拍了下陳飛的背,意為這地方好進不好出啊。陳飛偏頭給了他一個把心踏實揣肚子里的眼神,隨即跨步邁入通道。 樓梯約有三層樓高,左右只能容下兩人并排行走的寬度。越往下走,人聲越嘈雜,其間還夾雜著輪/盤和老虎/機制造出的響動。樓梯盡頭豁然開闊,眼前所見令兩人同時眉峰微動:這個地下世界足有上千平米,規(guī)格配置一如在電視里看到的賭場;昏暗的燈光下,上百號賭徒分散在十七八張賭桌和二十多臺老虎機前,或全神貫注或情緒高漲的下注,個個眼里都盈滿了以小博大貪婪之光。 我艸倆人不約而同暗嘆這么大個非法賭場,居然能隱匿于鬧市之中?不行,回頭必須給丫抄了。 守樓梯口的兩個馬仔分別摸了摸他們的口袋和后腰腳踝,確認(rèn)沒攜帶武器、竊聽器等物品后,將他們放進場內(nèi)。目光所及之處暫時沒有梅秀芝的身影,陳飛估計她應(yīng)該在后面的VIP包間里。宋琛說,他當(dāng)時就是被梅秀芝帶去VIP包間的,進那地方可以一分錢不帶,是梅秀芝掛賬給他領(lǐng)了五萬籌碼。剛開始他還贏了幾萬,然而沒過倆小時,手邊的籌碼就全挪到了荷官那邊。 他說自己賭昏了頭了,想都沒想又讓梅秀芝給掛了十萬籌碼,結(jié)果輸?shù)姆治牟皇?。等出來后悔也晚了,又不敢跟老婆說實話,還了五萬之后實在不敢動家里錢了,只好不斷求梅秀芝多寬限自己一些時日。那段時間梅秀芝完全拿他當(dāng)免費司機使喚,動不動就打電話叫他去哪哪哪接自己,被陳惠發(fā)現(xiàn)后,誤以為老公出軌。 干看不賭,肯定得被看場子的瞧出端倪,然而陳飛一摸兜才想起自己給錢包鎖手套箱里了。之前追捕嫌犯的時候跑丟過兩次錢包,打那起他習(xí)慣性的盯梢時給錢包鎖車?yán)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