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王有寶(重生) 第34節(jié)
那個挑起西戎、大寧、汝陽的紛爭,屠戮了青崖山、榆州、邠州村民,意圖強占顧寶兒并下藥的山匪首領(lǐng),居然是北仁王府的心腹。 那他此次隱姓埋名前來汝陽,會不會根本和程雙蘊無關(guān),目標是另有其人? “王爺!”一聲呼喊傳來,孟憑瀾抬頭一看,宋暮野急匆匆地來到了他的面前,“王爺,程夫人安然無恙,已經(jīng)在汝南寺歇下壓驚了,北仁王妃果然沒到,快到汝南寺的時候就改道往北離開了汝陽,羅三也沒來汝南寺,往西邊走了,王爺,要不要動手抓他?雖然還是沒有什么證據(jù)……” 孟憑瀾猛地站了起來,后背起了一層冷汗:“立刻發(fā)信號動手抓捕羅三,快!寶兒有危險!” - 羅芷藍和顧寶兒出事的樹林前,激烈的廝殺已經(jīng)結(jié)束,橫七豎八地躺著近百個人,黑衣人占了大半,玄麟軍已經(jīng)和馮裕的侍衛(wèi)隊匯合,在做最后的救治和圍捕。 孟憑瀾趕到的時候,顧寶兒坐的馬車早就不見了蹤影,只在一塊巨石后找到了暈過去的羅芷藍。 旁邊有侍衛(wèi)一邊包扎傷口一邊回稟:“稟王爺,我們在這里突然遭到了襲擊,馬車忽然失控竄入了樹林里,后來又往西跑了,那幫黑衣人和馮大人都追了過去,大概已經(jīng)有……有小半個時辰了。” 往西跑,那是西戎的勢力范圍,要是被他們劫到西戎就糟糕了。 孟憑瀾的臉色都變了,正要上馬去追,宋暮野趕緊安慰:“王爺,你別急,羅三的行蹤也在那個方向,呂將軍早就埋伏在那邊了,一定能救回來的。” 話音剛落,遠遠的,急促的馬蹄聲響起,有許多人影越來越近,漸漸清晰。 “馬車!”于德華叫了起來,“王爺,你看,是馬車!” 孟憑瀾的胸口狂跳如雷,策馬揚鞭,迎面疾馳而去。 騎馬在最前面的,是玄麟衛(wèi)右將軍呂巖,身旁的馬匹上綁著披頭散發(fā)的羅三。跟在呂巖身后的是渾身浴血的馮裕,馮裕身旁則是已經(jīng)被撞擊得歪斜了的馬車。 一見孟憑瀾,馮裕翻身下馬,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幾步,跪倒在地,顫聲道:“王爺,我有負王爺所托……” 半掩的門簾中,隱隱有羅裙飄動。 孟憑瀾艱澀地擠出幾個字來:“寶兒她……受傷了?” 馮裕搖了搖頭。 “難道……”孟憑瀾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這一瞬間,從未有過的恐懼遍布全身。 “沒有,”馮?;腥磺逍?,語無倫次地道,“也不是……” 孟憑瀾沒有耐心再聽下去了,幾步到了馬車前,一下子把車簾扯了下來。 馬車上伏著一個妙齡女子,rou粉色的羅裙,紅珊瑚發(fā)簪,儼然就是顧寶兒平時的打扮,只是裙擺上已經(jīng)沾上了污漬,發(fā)髻已經(jīng)散亂。 “寶兒……”孟憑瀾充滿希冀地叫了一聲,聲音微微顫抖,“你……還好嗎?” 地上的女子動了動,緩緩地從馬車上撐起,轉(zhuǎn)過身來。 這是一張陌生的臉龐,不是他的寶兒。 “呸!”女子朝著他啐了一口,“無恥、下流、卑鄙、狼子野心!” “你不是寶兒……”孟憑瀾身體一晃,差點跌倒,忽然,他一腳踹在了馬車上,厲聲喝道,“我的寶兒呢!” 馬車本來就搖搖欲墜,這下徹底散了架,原本趴在馬背上的羅三掙扎著抬起頭來,盯著那女子看了半晌,忽然狂笑了起來。 孟憑瀾雙目赤紅:“你笑什么!你在青崖寨犯下滔天大罪,居然還有膽出現(xiàn)在汝陽、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那又怎樣?要不是你來橫插一腳,寶兒早就是我的人了,”羅三的神情癲狂,“現(xiàn)在很好,你自以為運籌帷幄,放長線釣到了我這根大魚,結(jié)果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顧寶兒被別人劫走了……哈哈哈……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 羅三狂亂的笑聲回蕩在空中,驚起了幾只飛鳥。 孟憑瀾踉蹌了一步,于德華慌忙扶住了他。 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頭的驚惶。 不可能,他的寶兒,不可能會不見的。 “傳令下去,”他的神情恢復(fù)了往常的冷靜,一字一頓地命令,“封查汝陽全境,搜尋顧寶兒的下落,務(wù)必要把人安然無恙帶回我面前?!?/br> 然而,這一次,歷來運籌帷幄、戰(zhàn)無不勝的汝陽王并沒有聽到他想要的結(jié)果。 一連幾天,玄麟軍和親衛(wèi)隊幾乎搜遍了汝陽的每一寸角落,抓到了京城埋下的幾條暗線、抓到了逃竄的西戎死士,甚至連北仁王妃的座駕也被攔截在了榆州邊境,顧寶兒卻杳無音訊。 五天后,宋暮野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在靠近榆州的驢頭山后山崖下,發(fā)現(xiàn)了一輛馬車的殘缺碎片,馬車骨架被掛在了懸崖的樹干上,其他零散的一部分散落在地面,另一部分因為前兩天剛剛下過暴雨,被山溪沖到汝陽江中不見了蹤影。 馬車骨架上有北仁王府的徽印,他們還在碎片中找到了一只臟污的繡花鞋,經(jīng)過秀珠和蘭莘的辨認,正是顧寶兒出門穿的那雙。 孟憑瀾已經(jīng)幾天沒睡了,下巴上起了一層青色的胡茬,臉上也已經(jīng)泛出了一層青白之色。 “不可能?!彼鏌o表情地否認,“她不可能會死,一定是有人在用障眼法,繼續(xù)查?!?/br> 宋暮野心中駭然。 他跟了孟憑瀾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孟憑瀾這副模樣,就連遭遇酈太妃去世、和西戎兵戎相見這樣的大事,孟憑瀾都沒有這樣失態(tài)過。 他也不敢多言,只好暗示了一下旁邊站著的趙其安。 趙其安只好硬著頭皮開了口:“王爺,這事情也急不來,咱們再慢慢找,你先喝一碗安神湯,好好休息一下,畢竟這人的身體不是鐵打的,還是要……” “出去?!泵蠎{瀾冷冷地道。 宋暮野和趙其安還想再勸,卻被他那陰鷙狠戾的眼神看得心中犯怵,對視了一眼,不得不退了出去。 孟憑瀾坐在太師椅上,仿佛泥雕木塑一般,一動不動。 日頭西落、暮色四起,月落柳梢、星輝灑地。 時間一瞬一息地過去,夜風穿堂而過,掀起了他的衣衫下擺。 “我知道你……孟憑瀾……我知道你……救救我……”腳踝處仿佛還殘存著顧寶兒緊抓住他不放的溫度。 “王爺,你是說我是你的女人,你是要娶我嗎?”顧寶兒含淚的雙眸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哎呀,王爺你不許看……我還沒畫好呢?!鳖檶殐喝喈嫾垥r的嬌羞仿佛就在昨天。 …… 他起了身,走出正廳,來到了顧寶兒的臥房門口。 房間里傳來嚶嚶的哭泣聲,還有斷斷續(xù)續(xù)的勸慰聲。 孟憑瀾在門口站了片刻,推開了門。 房間里的兩個人影瞬間抬起頭來,一個淚痕滿面,一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正是顧寶兒的兩個貼身婢女蘭莘和秀珠。 孟憑瀾擺手,示意她們倆出去。 兩人惶然攙扶著到了門口,蘭莘忽然停下了腳步,哆哆嗦嗦地問:“王爺……姑娘她……不會有事吧?” 孟憑瀾沒有回答。 秀珠氣勢洶洶打了蘭莘一下:“你就不能念點好的!姑娘一定不會有事的,她會回來的,我還指著她的榮華……富……富……” 她一開始還氣勢昂然,可說著說著終于還是沒忍住,漸漸帶了哭音,最后嚎啕大哭:“我不想要榮華富貴了,姑娘你快回來吧,我陪著你一起過日子,苦日子也沒關(guān)系的……” 原本就怕得要死的蘭莘抖得更厲害了,深怕孟憑瀾治罪,拼命推著她往外走,迅速地關(guān)上了門。 哭聲越來越遠,終于聽不見了,臥房里安靜了下來。 房間里一切如常,雕花拔步床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仿佛還能聞到顧寶兒的體香。孟憑瀾從懷里掏出那封信,定定地看著上面的簪花小楷。 上面寫的字,除了告訴他羅三就是羅芮啟之外,還零零碎碎寫了好多,他已經(jīng)能一字不落地背下來了。 “……王爺除了這北仁王府的羅三之外,一定還要小心西戎那邊,更要提防他們兩家暗中勾連,以免腹背受敵……” “……望王爺保重身體,以汝陽和大寧為重,不要為了我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子傷神。” 這字里行間明明充滿了關(guān)切之情,顧寶兒為什么不當面告訴他,而是這么決絕想要離開他? 他明明已經(jīng)打算好了,等顧寶兒到了汝南山下,就好好哄一哄她,告訴她沒有王妃了,她將會是汝陽王府后院唯一的女人,他還等著顧寶兒感動地撲進他的懷里,兩人從此卿卿我我不分離,怎么,才半天功夫,顧寶兒怎么就憑空消失了呢? “寶兒……你到底在哪里?”他喃喃自語著,胸口處一陣刺痛襲來,“是不是……藏在這里和我開玩笑!” 他猛地掀開了被褥。 被褥里空無一人,只殘余著一陣淺淺的香氣。 有一個小小的東西從被褥里飛了出來,軟綿綿地砸在了孟憑瀾的臉上,又掉落了下來。 他撿起來一卡,是個香包。 香包上繡著一對小小的鴛鴦,繡工不是太好,一只胖、一只瘦,瘦的那只鴛鴦眼是彎的,好像笑得很開心把眼睛都瞇了起來。 “怎么個謝法?” “那過幾日我給王爺繡個香包吧……” 這就是顧寶兒給他繡的香包嗎?為什么不親手交給他?為什么會這么突然、這么絕情地離開,這一針一針的心意,難道都是假的嗎? “不,你不可能會死,你一定是生我的氣藏起來了?!泵蠎{瀾用力的捏緊了香包,就好像用力地抓住了顧寶兒的手,語聲漸漸狠戾,“等著,我會找到你的,就算你藏在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出來?!?/br> 第40章 江南 【兩年后】 烈日懸空, 蟬鳴聲一陣接著一陣,將盛夏的暑意從窗戶的縫隙里送了進來。 房間里靜謐得很,貴妃椅上一個姑娘正側(cè)臥著小憩,一只白色的波斯貓蜷縮在她的雙腳旁也睡得正酣, 半露著的小肚皮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不知道是不是夢見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姑娘的眉心微蹙, 呼吸漸漸急促了起來。 邊上替她扇著扇子的婢女有些著急,想推她, 卻又把手縮了回來,給了對面坐在窗下繡花的婢女一個眼神。 繡花的把繃子一放, 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姑娘的面前, 低柔地哼起歌來:“月月兒明晃晃,星星兒亮閃閃,蟲兒輕輕鳴, 小嬢安心睡……” 這軟糯的江南小曲十分催眠, 姑娘微蹙的眉心漸漸舒展了開來,呼吸聲也重新變得舒緩。 “砰”的一聲, 門被撞開了。 “四姑娘,看,這是衛(wèi)公子……” 聲音戛然而止, 闖進來的婢女收獲了兩雙白眼, 訕訕地掩住了嘴。 幾乎就在同時,原本酣睡著的白貓“喵”的一聲,一下子躥起,一屁股坐在了姑娘的胸口,姑娘驚跳了一下,猛地睜開了眼, 定定地盯著屋頂看了片刻,這才從夢中清醒了過來。 “大福,你又壓在我身上了?!惫媚餆o奈地揉了揉白貓的耳朵,“好重?!?/br> 打扇的婢女連忙把白貓從她身上抱走,繡花的拿了帕子去擦她額角和鼻尖滲出來的汗珠,闖進來的那個吐了吐舌頭,快步到了貴妃椅前,一邊從食盒中取出葡萄,一邊盯著她小聲絮叨:“四姑娘,我不知道你睡著。欸,四姑娘你可真好看啊,我天天看著都看不夠,怪不得……” 午睡小憩后的臉龐白里透粉,好像三月的桃花;杏眼迷離,仿佛蒙著一層清晨的薄霧,眼波流轉(zhuǎn)看過來時,那層薄霧散去,如墨般的眸色好似能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所謂人間絕色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