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敏自然不知道，KENZO在她出生之前很久就世界聞名了，她覺得高田賢三之所以能躋身頂級行列，就是因為他有頂級的才華，難道還會有別的什么原因嗎？

    薇洛笑了一下，自問自答：“時裝秀、廣告、形象包裝、媒體推廣、新聞發(fā)布會等等，換算成歐元，大約兩億。”

    兩億！還是歐元！蘇敏作了個鬼臉，即使在半個世紀之后的今天也是個驚人的數(shù)字。

    方書齊在一旁笑道：“你是在暗示我公關(guān)費付少了？”

    薇洛挑挑眉毛回答：“難得你聽出來了，我看準了以后會有大生意，否則干嘛花時間伺候你這么麻煩的人？”

    蘇敏看不慣這兩人打情罵俏，只得唔唔啊啊的應(yīng)付過去。孫迪在一旁估計更不是滋味，悶聲不響的拖了蘇敏繼續(xù)去面試。

    蘇敏從小自恃慎高，挺不待見那幫做模特的姑娘們，總管人家叫“那幫九零后”，語氣里帶著些不屑。

    孫迪嘲笑她：“你多大呀你？叫人家九零后？”

    的確，蘇敏的生日離九零年也只差三個月而已。

    面試甫一開始，克里斯就提出應(yīng)該找兩個中國模特展示第一和最后一個造型，他沒說出什么具體理由，只說這是中國設(shè)計師的慣例。蘇敏最不喜歡“慣例”，卻也學(xué)會了不動聲色，沒有立刻反對。恰好這一年的中國面孔實在不算出眾，看來看去只有一個梅玫。誰知弄到最后，克里斯擺了一張照片到臺面上，是個在巴黎作演員的華裔女孩，提出希望由她來走開場。

    蘇敏心里立刻就不同意，覺得本職不是做模特的，到時候根本壓不住場。孫迪也是這個意思，但她是最怕跟人吵架的，法語也不太會講。蘇敏無奈，只能當這個出頭鳥，也顧不上克里斯是凱瑟琳欽點的人物，有什么就說什么。最后，兩下各讓一步，定下另一個歐亞混血的模特走開場，梅玫壓軸。

    模特定下來之后，還要定造型。

    這個系列原先的造型都是孫迪和國內(nèi)的造型師商量著做的，和麗塔是第一次合作。麗塔一上來就啪啪啪提了許多意見：太清淡了，沒有突出個性，發(fā)型做的太美國式，把衣服的細節(jié)都蓋住了，面具最好改成威尼斯式……

    蘇敏把這些意見一條一條記下來翻譯給孫迪聽，兩人合計之后，覺得麗塔說的有些話的確有道理，有一些則是欺她們初來乍到。原先那些搭配雖然和巴黎秀場上習(xí)慣的做法不同，但卻更加年輕清新，不落巢臼。蘇敏在心里嘀咕，該改的要改，該爭的還是得爭！她喊也喊了，桌子也拍了，一抹臉兒又開始撒嬌，總算讓麗塔也看到了她們的長處，做出了一定的讓步，最終達成了一致。

    那幾日，往來的媒體、PR、Buyer、各色眼高于頂?shù)男∶滦∶餍?，都不是容易對付的人物，爭論、妥協(xié)、再爭論、再妥協(xié)是每天必定要上演的戲碼。蘇敏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出現(xiàn)了人格分裂現(xiàn)象，別人不把她當人，她也不當自己是人，怎么被埋汰、被鄙視、被忽略、被嘲笑，既不生氣也不往心里去，反而越戰(zhàn)越勇。

    晚上回到酒店，孫迪在方書齊和戴維梁面前夸她：“多虧了蘇敏，把克里斯和麗塔都收服了，功不可沒。”

    蘇敏覺得自己并沒有孫迪說得這么本事，只是不想發(fā)布會有任何的閃失，沉寂已久的小宇宙一下子爆發(fā)了而已。夜里睡在床上，她不禁納悶，什么時候也變得這樣護主心切起來。

    21

    穿上高跟鞋，你就變了。

    —— Manolo Blahnik

    隨后的幾天，蘇敏跟著方書齊和克里斯去國立藝術(shù)學(xué)院看場地，商量秀場的布置和音樂，除此之外還要盯著薇洛的助理把請柬發(fā)出去，一一確認發(fā)布會當天的來賓，再安排座位表。

    那個時候，時裝周已經(jīng)開始了，各式品牌輪番登場，既有財大氣粗的百年老店，也有和KEE一樣的愣頭青。連續(xù)兩年的經(jīng)濟低迷之后，有些名字銷聲匿跡，立時就被遺忘的一干二凈，有一些還在邊緣掙扎，秀場從租金昂貴的歷史建筑轉(zhuǎn)移到了相對便宜的酒店Ballroom里，甚至是自家的樣品間，而與此同時，也有無數(shù)新人如雨后春筍一般冒出頭來。

    蘇敏沒有多少時間關(guān)心這些消息，只能抽空瞄一眼時裝周官網(wǎng)上滾動播放的圖片新聞，他們的嘉賓茉莉周似乎應(yīng)邀參加了不少發(fā)布會。她隱隱有些不祥的預(yù)感，也說不清是為什么，還以為是孫迪把她帶的神經(jīng)質(zhì)了。

    到巴黎之后，她們倆就住一個房間。一連幾天，孫迪都心事重重，每夜都在做不同的噩夢，有時是走上天橋，發(fā)現(xiàn)臺下一個觀眾也沒有，有時則是秀快開始了，卻發(fā)現(xiàn)還有許多事忘了做，一下子驚醒，甚至叫出聲來。噩夢之后又開始失眠，幾天下來憔悴了許多。

    那段日子，所有人身上的擔(dān)子都不輕。蘇敏也不例外，許多事情她都是頭一回碰到，遇到不懂的想要找人商量，但周圍每個人都很忙，孫迪看起來更是一副快要崩潰的樣子，隱形眼鏡也不戴了，鼻梁上架著副黑框雷鵬，眼睛里泛著血絲，蓬著頭。看這架勢，蘇敏自然不敢再去討擾，凡事都盡量自己完成。所幸她跟孫迪剛好是截然相反的兩類人，孫迪適合安安靜靜井然有序的工作環(huán)境，而她卻是那種比賽型選手，平常辦事不怎么靠譜，越是事到臨頭，越是如履薄冰，反而越沉著清醒，再加上出奇的好命，從頭到尾如有神助，沒捅出什么簍子，就把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的都做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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