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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顧!” 一扇二樓小窗被打開,顧橋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年輕的窯姐穿著水紅色緞衫,香肩露出,整個人就像直接從婚床上跑出來的新嫂嫂。 “今天你來得早嘛,裝扮完你的云姑娘,行行好,給阿姐也拾綴拾綴?” 另一個聲音說:“曰你祖宗,客人你要搶,妝師你要搶,啥你也要搶!” 后面似乎有人在推搡年輕窯姐,她那樣年輕的身體,怎么推怎么彈,霸占著整個窗口笑得花枝亂顫:“哎喲,有人每天吃素飯,還天天睡素覺,小顧是塊香香rou,有人眼饞得很嘞!” “雅琴,吃素飯就算了,素覺可難睡咯~” 對面的姑娘也趴在窗子上,話音一落,整條街都哄起一聲大笑。 顧橋跟著一起笑:“那為了不讓雅琴睡素覺,jiejiemeimei們得多照顧幾個活兒,等我哪天攢出個小匣子,也好和雅琴睡趟葷的。” 眾女幾乎快笑翻了,在她們的世界里,男人和女人總是如此,一打一斗反倒親得快。 窯姐立馬接話:“那你到底一會兒過來不啦?你看看你家雅琴,快把老娘推下樓去了!” “推你媽!”雅琴在后面罵道。 顧橋邊笑邊向怡夢樓走去,五官深邃,揮手的動作自然而坦蕩:“今兒個不成了,云姑娘那邊還有活兒呢。” …… 比起外面的姑娘們,頭牌就顯得穩(wěn)重嫻雅多了,大概可以把她想象成大戶人家的姨太太或者少奶奶。 顧橋收拾妝盒時,她平端著那張嬌艷的臉,一邊戴首飾,一邊閑聊道:“我在富云港就沒見過這樣的妝發(fā),還沒問過你老家哪里的了?” 顧橋隨意報了個地名。 云姑娘聽完,點了點頭:“我也覺得你像是外來的。對了,花姐讓我問問你,以后要不就在怡夢樓長期干吧?” 顧橋怔了怔,旋即恍然失笑,立馬明悟過來:云姑娘這樣的頭牌自然不怕競爭,但其他姑娘可沒這樣的姿色了,他手藝好,在其他窯子一轉(zhuǎn)悠,還讓不讓怡夢樓活了? 能穩(wěn)定下來也不錯,顧橋當(dāng)即答應(yīng)了下來。 時間過得那般快,轉(zhuǎn)眼便是半年又過去。 這半年多,顧橋雖然很少去打聽外面的局勢,但也偶爾聽得學(xué)堂的老先生說過一些消息。 比如,五皇子殿緒和六皇子殿辰從北方而歸,并帶回了五十多萬的北疆精虜騎兵,開辟了邊關(guān)廣闊的疆土,平定了邊疆叛亂。 兩人再和三皇子一唱一和地互相扶持,三人幾乎可分庭抗禮于大燕朝堂。 但其他皇子的日子可就沒這么好過了,紛紛聯(lián)合起來進行打壓——誰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反正一直一聲不吭,只管讓孩子們窩里斗。 局勢詭異莫測,波折不堪。 然而這一切都離顧橋很遠,他的生命突然簡單了起來,很多事情,他已經(jīng)不愿意再去沾染,只想在那間小小的閣樓里,努力地攢錢,將寶寶養(yǎng)大成人。 這已是他唯一的小小愿望。 可有時,他就連這點小事都不能做好。 那是個晴朗的好天,顧橋第一次給寶寶做蒸蛋,有些手忙腳亂的。正守在鍋邊生怕蒸老了時,忽然聽見身后傳來“咚”的一聲巨響,接著便是寶寶撕心裂肺的哭聲! “嗚嗚——” 顧橋突然開始心慌,猛地回身一瞧,只見寶寶從床上掉了下來,額頭磕出了一個血口! “星兒!別哭別哭,給爹看看!” 顧橋讓寶寶別哭,可他自己卻哭了,眼淚驚慌失措地掉下來,一把抱起寶寶就往醫(yī)館跑。 …… 傍晚回到閣樓時,鍋都已經(jīng)燒干了。 幸虧顧橋沒放多少柴火,燒完后自己就滅了,沒引發(fā)出火災(zāi),可閣樓內(nèi)四處都是燒焦的糊味,十分難聞,他開窗通了很久的風(fēng)都沒能散去。 入夜后,寶寶額頭包了塊紗布,在他懷里抽抽噎噎地睡著了。 春季溫柔的海風(fēng)吹過來,顧橋鬢角邊的頭發(fā)細而柔軟,被卷動著飄起來,一雙眼睛仍是又黑又亮,卻難免有些紅腫。 他一下一下地輕輕拍著寶寶的小身子,忽然間,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你到底怎么看孩子的??? 可這時寶寶突然醒來了。 他身子小小的,那么軟,抬起胖手摸著顧橋的臉頰,著急地說:“不…不痛…” 顧橋眼眶一熱,險些落下淚來,他將寶寶緊緊抱在懷里,臉頰貼著那小臉蛋,親了又親。 …… 也許是禍不單行,沒過幾天,顧橋的閣樓便遭了賊。 滿屋狼藉,衣物都被翻在地上,他懵了片刻后,第一反應(yīng)是去翻抽屜里的匣子。 果然被撬開了。 里面的信件全被倒了出來,上方還放了一張字條:你他媽也太窮了,別人的匣子都放錢,你的匣子是放信,大窮逼! 寶寶雖然看不懂,但很生氣地將那張字條撕了:“嗷嗚~” 顧橋怔了怔,隨后噗嗤一笑,抬頭望向了房梁—— 還好,角落里的錢箱沒被發(fā)現(xiàn)。 其實沒損失什么東西,可當(dāng)時顧橋發(fā)現(xiàn)匣子被動過的那一刻,心里還是陡然一涼,那些書信都是他給寶寶和路堯的,萬一下次遇見個脾氣不好的賊,給他燒了或者丟了怎么辦? 想到這里,顧橋取出錢箱數(shù)了數(shù),終于決定搬進內(nèi)城,換個更安全的生活環(huán)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