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姑說她當(dāng)時沉默了許久，后來才說：“那么就把這支玉笛放在我的身邊?！?/br>
    彼時的她不明白蘭如許這番聽上去很矛盾的做法到底意味著什么，直到她不久之后親眼見到那座紅顏冢是如何平地生起的。

    而最后，這支玉笛到了自己的手上。蘭璃還記得昨夜當(dāng)她看見蕓姑從蘭如許的墓旁起出這支被錦盒裝著的玉笛交到她手中時，說道：“這是你父親的東西，也是小姐的念想。我想小姐會希望由他們的女兒保管?！?/br>
    鼻尖驟然一酸，眼睛里似乎進了沙子。

    蘭璃閉了閉眼，將手中的笛子握的更緊了些。

    ***

    君無瑕正坐在溪邊的樹下看書，陽光透過枝葉零零星星灑在身上，河風(fēng)輕緩，一眼望去一派淡然閑適的景象。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此刻一個字也沒能看得進去。

    直到桑奇跑來告訴他：蘭璃姑娘回來了。

    他腦中有瞬間的凝滯，隨即回過神，立刻喚了莫問和他一起回村。

    回去時，剛好慢上一步，卻也恰好聽到蘭璃對慕容云天說：“你要我知道的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現(xiàn)在你告訴我，鏡青衫呢？”

    慕容云天看了她手中玉笛一眼，然后又沉吟地看著她：“好，你跟我來?！?/br>
    清息緣沉聲道：“慢著。”言罷轉(zhuǎn)而吩咐人去備馬，然后續(xù)道，“既然這件事終于有了結(jié)果，我也想知道師父會如何?！?/br>
    他的語氣很鎮(zhèn)定也很平靜，仿佛早已準(zhǔn)備著這一刻的到來。

    他們離開時，蘭璃轉(zhuǎn)過身，正好目光與君無瑕迎面相撞。

    她怔了怔，他也只是沉默地看著她。

    然而她什么也沒說，只是徑直離去。

    君無瑕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良久地，直到那背影漸漸遠(yuǎn)去。

    ***

    三人三騎一路飛奔行至一片峽谷，舉目望去這被風(fēng)沙侵蝕的山壁所環(huán)繞之處竟顯出幾分蒼涼。

    而他們還沒有停下，仍一直向著前方奔馳，直到再無路可走。

    馬蹄驟停，揚起一陣塵土。

    “難道這里有小路下到山崖下去？”清息緣轉(zhuǎn)頭問道。

    慕容云天搖了搖頭：“就是這里了?！?/br>
    清息緣皺眉：“你什么意思？”

    慕容云天轉(zhuǎn)眸望向蘭璃：“這里離雍州城并不遠(yuǎn)，對吧？”

    蘭璃木然地看著他。

    慕容云天輕輕一笑，復(fù)又遠(yuǎn)望前方天際，說道：“從前我們曾談起自己身后去處，青衫說他若有一日不在了，只需將他的骨灰撒于天際，因他不需要祭奠。所以那時候，我便將他灑在了這里?！?/br>
    “你是說……”清息緣臉色驟變，原本便沒什么血色的臉此刻變得更加蒼白，“不可能，他當(dāng)初既然逃得出蓮教，就不可能會輕易死！”

    “但若有人正是趁他彼時力虛呢？”慕容云天淡淡道，“若是平常，青衫自然不容易被套住，但教主你難道忘了，他當(dāng)時是來找誰的？若有人以那個人的安危相挾呢？以青衫的個性，必定要大開殺戒。”說完又一笑，卻似一嘆，“沒錯，他一定會這么做?？墒墙Y(jié)果又如何？他為了她離開蓮教，又得到了什么？最終為了殺那些偽君子力竭而亡。那時，就在這里，他手中立著一把劍，沒有倒下，眼睛也不曾閉上，大概他還想再見一面那個人吧。幾十年難得一見的武學(xué)奇才，我蓮教堂堂四大長老之首，誰能想到，竟然最后葬身之處，是在這里。”

    四周一片靜默，唯有山崖下回蕩的風(fēng)聲陣陣呼嘯。

    蘭璃忽然從馬上跳了下來。

    “蘭璃？”一直沉默不語的清息緣見她徑自往崖邊走，不由一愣，忙出言喚道。

    她在崖邊站定，伸出手掬了一把山風(fēng)在掌心，握住。

    半晌后，她的聲音靜靜傳來：“蘭音山莊沒有這么多的高手?！?/br>
    “是?！蹦饺菰铺斓?，“但我當(dāng)時沒能看到其他人是誰。”頓了頓，輕屑一笑，“蘭正堂、蘭亭立，他們倒是看起來干凈?！庇值溃拔耶?dāng)時原本想殺了蘭如許為他陪葬，但當(dāng)我在城郊一個小院里找到她時，發(fā)現(xiàn)她剛剛產(chǎn)下了一個女兒。”他說著，看著蘭璃，“我知道那是青衫的女兒。所以我為了這個孩子，放棄了我原本的打算?！?/br>
    蘭璃久久沒有說話。

    慕容云天和清息緣也沒有再說話，似乎是在等什么，又似乎，是無話可說。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呢？”良久之后，蘭璃終于開了口，但她這個問題卻好像并不是真的需要答案的疑問。

    她說：“我原本不想知道這些，但你迫的我不能不面對。然后我知道了一切，卻也真的成了沒有父母的孩子。你們告訴我我的親生父母很好很好，我也相信他們很好很好?？墒悄銈冇指嬖V我，他們都沒了。你看這風(fēng)，”她伸出手在空中抓了幾把，“你說我爹的骨灰在風(fēng)里，可是我一點也抓不住。”

    她的聲音很輕很淡，聽不出明顯的情緒。但她說完，慕容云天卻愣住了。

    然后，直到她轉(zhuǎn)身上馬，調(diào)轉(zhuǎn)方向策馬而去，他們也沒有一人再能說出一句話。

    ***

    君無瑕一直坐在門前的黃花樹下，看著夜幕蒼穹，聽著四周窸窸窣窣的蟲鳴，卻靜靜地不發(fā)一言。

    “公子，要不然我出去找找好了?！蹦獑栐谝慌缘?，“這個清教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三個人出去兩個人回來，也不說派人去找一找蘭璃小姐，回來就悶在屋子里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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