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5體面
隱私性極強(qiáng)的私人會所里坐著兩個外表俊逸的男性,一黑一白的著裝。 若是有眼尖的人一定能認(rèn)出那是時下最熱的頂流蕭煜及其好友秦越。 片場和沉牧歌告別之后,蕭煜原本是不打算去她的殺青宴的,恰逢秦越發(fā)來邀請,蕭煜欣然赴約。就當(dāng)是殺青前最后一次放松。 陸子矜時不時就給他來一個實時播報的時候,他正和秦越喝著威士忌。 酒杯里的冰塊冒著絲絲寒氣在空中飄散,他像是全然不曾發(fā)覺,一口接著一口。 說來好笑,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沉牧歌。她轉(zhuǎn)身離開的姿態(tài)那么決絕,決絕到他沒有任何挽留的理由,不知道要怎么辦才能讓她回心轉(zhuǎn)意。 一旁的秦越都快看不下去了,“你好了吧,我約你出來是要看你借酒消愁的嗎?” 蕭煜沖他晃了晃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只有淺淺的一層,笑:“你指望這點酒能把我灌醉?” 他也很想醉,可是他太清醒,清醒到根本忘不掉她。 擱置在吧臺上的手機(jī)屏幕亮了起來,大概又是陸子矜發(fā)來的什么消息,蕭煜百無聊賴,手指隨意劃拉著屏幕,解鎖后收獲了意料之外來信。 是沉牧歌的。 屏幕里是她發(fā)來的合照,還有她寫的致謝詞,謝他這兩月來的照料指教,言辭里全是禮貌的疏遠(yuǎn)。 合照里的她人比花嬌。 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間,蕭煜才意識到,這是他們長久以來唯一一張合照,合照的背后是離別。 他猛地站起身來,撈起風(fēng)衣就往門外走,根本顧不上千里迢迢從國外飛回來見他的秦越會有什么想法,只知道想見她,無論如何他都想見她。 想再看她一眼,想看見她眼睛里有他的倒影,而不是一片平靜。想告訴她他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不再是藏于心底。 撇下好久不見的好友,踏進(jìn)旋轉(zhuǎn)門的那一刻,他才覺得出竅的魂魄像歸位了。 怕來得太晚,怕來不及,以至于蕭煜的腳步里全是匆忙。 可陸子矜的話猶如平地驚雷一樣響在耳邊,他往包廂走的腳步一滯,聲色冷得驚人:“她去相親?跟誰?” 陸子矜被他突然尖銳的目光嚇得縮了縮肩,硬著頭皮回:“具體的我也不知道,要不然我去幫你打聽打聽?” 蕭煜出走的理智回籠,頭疼地捏了捏鼻梁骨,深呼吸了一口氣,轉(zhuǎn)身抬腿就往后走:“你先進(jìn)去,能問出來就問問?!?/br> “你去哪?”陸子矜的聲音在后頭拼命地追。 “去抽根煙?!?/br> 挺拔的背影落入眼里,竟讓陸子矜有種他身上籠罩著一絲傷感的錯覺。 這和她印象中的蕭煜極度不符。 還沒等陸子矜清空這一微妙的念頭,就看見一襲明黃的裙擺在意式羅馬柱后出現(xiàn),陸子矜一眼就認(rèn)出來那是屬于沉牧歌的裝扮。 宴廳雖大,但蕭煜也才剛走出不到一米;如果此時她大喊一聲,應(yīng)該能給兩個人制造一個見面的機(jī)會。 同門情誼十余載,好不容易見到蕭煜碰上個喜歡的人,總不能真眼睜睜看著人就這樣錯過,陸子矜覺得沉牧歌之前能愿意問她關(guān)于蕭煜的過去,說明她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一點在意的。 不能再等了,陸子矜當(dāng)機(jī)立斷。迅速掏出手機(jī)撥打蕭煜的電話,雙手往后一背,快步走向柱子后,并祈禱著他不要在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 電話跳轉(zhuǎn)到已接通畫面后她揚(yáng)起聲來喚道:“牧歌,是你在柱子背后嗎?” 柱子后那抹明黃自暗處走出,那張似玉般清冷的臉,除了沉牧歌還能有誰。 “子矜?”好看的柳眉微皺,神色中似有倦意,目光落到陸子矜身上又很快平和了起來:“怎么不在包廂里?” “啊…我…出來透透氣,哈哈?!标懽玉婺贸鰧I(yè)演員的素養(yǎng),迅速擺出一副頭疼的模樣:“里面烏泱泱的人吵得人難受,你是也出來透氣嗎?” 沉牧歌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她的話,往后靠在羅馬柱上,垂下眼瞼擺弄著裙尾上的刺繡印花。 陸子矜小心翼翼地靠近,確認(rèn)站在了她看不見背后手機(jī)的角度才開口:“你是不開心嗎寶貝?” 沉牧歌視線從明黃裙擺移開微笑,笑意不達(dá)眼底:“主要是也沒什么開心的事情呀?!?/br> “殺青了你不開心嗎?”陸子矜試探著問。 倚著柱子的人不說話,她的沉默便順著聽筒傳到了蕭煜耳中。 “還好吧,也不是多值得開心的事情就是?!绷季盟穆曇羟眠M(jìn)耳膜里。 “是因為殺青了就見不到師兄嗎?”聽筒里的陸子矜索性單刀直入。 蕭煜原本已經(jīng)在快速往回走了,聽到這一句卻忽然止步,隆起的喉結(jié)不自主地滾動了一番。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涌上心頭,令他拿著手機(jī)的手都不自覺捏緊了,用勁到指尖也泛了青白。 他卻渾不知覺。 能給出答案的人依然沉默。 他突然就不想聽了,重新邁開往回走的步伐,不過須臾,已能遙遙瞥見那一抹鮮嫩的明黃,像是扎根在他心上染開一片澄黃的郁金香。 隨著一聲沉牧歌的“嗯”尾音落地,蕭煜也走到了距她只有七步之遙的地方。 出來的時間也有一會了,她不好離席太久,但一想到要回到觥籌交錯的酒局,沉牧歌又覺得興致缺缺。 一抬眼,看到蕭煜不知在前方駐足了多久。 明明幾個小時前才剛見了一面,兩人卻都有恍若經(jīng)年的錯覺。 他眼神稠至濃墨,里頭的情緒她分辨不清。更不知道他是從什么時候站在那里的,要是她方才說的話被他聽了去,她怕是連個辯解的借口都難找。 短暫對視中,沉牧歌有些慌亂地率先瞥開眼,四處找尋陸子矜的身影卻發(fā)現(xiàn)她不知道什么時候回到了包廂門前,正沖她揮手示意。 要說這兩者毫無關(guān)系,實在是有些牽強(qiáng)。 沉牧歌:…… 多想無益,蕭煜已經(jīng)站她眼前,事已至此,她只好拿出十二分的演技,打起精神笑:“蕭老師可算肯賞臉來吃頓飯了?!?/br> 她臉上的笑意很虛,是觥籌交錯間常用的笑,蕭煜卻看得目不轉(zhuǎn)睛。沉牧歌在他目光中繃緊了后背,外人看來是姿態(tài)端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過是在強(qiáng)撐一口氣,不想讓最后的告別落得那么不體面。 就在沉牧歌覺得臉都要笑僵了的時候,蕭煜終于開口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不想笑的時候就別勉強(qiáng)?!?/br> 他不是沒有見過她真正開懷的笑,恰恰是因為見過,才覺得難過。 他們本不該如此。 有些話不在對的時候說,就失去了原有的意義。 沉牧歌嘴角的弧度一點點淡了下來,最終維持在一個禮貌的弧度:“其實殺青宴已經(jīng)快要結(jié)束了,但還是要謝謝你。”她頓了頓,復(fù)又說:“謝謝你最后成全了我這份體面?!?/br> 她語氣里的釋懷太明顯,龐大而無聲,卻震得蕭煜心頭一痛。 什么體面,體面算什么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