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她入婚 第6節(jié)
烈酒酒香彌漫,他看向洛詩的眼神卻很清醒。 “那么我們聊聊更近的事,剛才他們在談什么?哦,你的現任男友,好像叫……段馳?” 洛詩能感受到他念出段馳名字時話語里的輕蔑,她眉尖微蹙。 “段家的小孫子,他有多少個兄弟姐妹來著?前段時間新聞上說段老爺子分了家產,他父親分到的全都是段氏經營狀況一般的子公司,和他談婚論嫁,你就不怕他貪圖你手里的資產?” 他語氣隨和,仿佛真的在和老友閑話寒暄,但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夾槍帶棒,尖銳得仿佛專朝人的軟肋而刺。 洛詩呼吸發(fā)緊,離開的念頭在腦海里叫囂,理智卻令她不肯狼狽逃跑。 于是她鎮(zhèn)定道: “段馳有自己的事業(yè)?!?/br> 傅予深毫不掩飾地嗤笑一聲: “十投九賠也算事業(yè)?” “……當然,和傅總是不能比?!甭逶娚钗豢跉?,抿出一個體面的笑,“不過即便是賠,也比大多數人的生活要好,商場上起起落落很正常,未婚夫妻之間應該相互扶持?!?/br> 那一點嘲弄的笑意從傅予深面上褪去。 相互扶持。 他真沒想過會從洛詩的口中聽到這個詞。 他以為她生來就是花圃里最珍貴的那株玫瑰,絕不會紆尊降貴移植到貧瘠的土地。 卻沒想到,這朵極盡驕奢的玫瑰,有朝一日也甘愿成為一株跟路邊雜草一起風雨共度的野花。 原來她只是不愿意,與他風雨共度。 甲板上的音響傳來主持人熱情飽滿的“恩愛夫妻情意綿,風雨共患難,共賀金婚,真情永不變”。 捧場的掌聲熱烈,更顯兩人周遭靜寂。 “看來你們感情很好,恭喜,找到了一位與你門當戶對的伴侶?!?/br> 傅予深的語調聽不出喜怒,上船至今,這大約是他與她最心平氣和說的一句話。 洛詩卻忽然喉間發(fā)緊,難以言喻的悶痛細細密密地包裹住她的心臟,她仍坐在這里,卻已經感覺到了滅頂的溺水感。 “……謝謝?!?/br> 她近乎機械地回應。 這場盛大的煙花持續(xù)了很久,趴在船舷邊看煙花的人群里有人回頭,并肩坐著的洛詩和傅予深被她看在眼里。 遲疑了幾秒,她兩個朋友拉著她笑臉迎了過來。 “傅總!” 粉裙子的女孩拉著她朋友自來熟地在傅予深的另一邊坐下。 “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您,我朋友可是你們prism全景相機的忠實用戶,不僅自己買,之前我們十來個朋友去滑雪,她直接給我們每個人入了全套?!?/br> 她口中的prism全景相機是傅予深學生時代的創(chuàng)業(yè)項目,也是深藍科技的起家之本。 他客套地答:“謝謝?!?/br> “不只是產品,就連每一只廣告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不是每一支啦!”被朋友打趣的女孩漲紅了臉,連忙辯解,“只是,對prism最早的那一支概念廣告,印象很深,聽說是傅總大學時自己拍攝的,我第一次看的時候覺得很震撼,沒想到理工科出身的傅總會拍出那么浪漫的短片……” 洛詩濃睫微顫。 耳邊的談話聲與海浪聲變得遙遠,清晰浮現在她眼前的,是某一年的跨年夜。 創(chuàng)業(yè)基地的其他人早已出去聚餐,只剩下怏怏不樂的洛詩陪著傅予深加班調試程序,基地里的暖氣不夠熱,她裹著傅予深的外套在沙發(fā)上百無聊賴地刷微博。 “果然不能和理工男談戀愛,一點情趣都沒有……” 鍵盤擊鍵聲停了一瞬,盯著電腦的傅予深慢吞吞開口: “情趣?這里?你要是不嫌棄,我無所謂?!?/br> 洛詩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丟去一個靠枕,耳尖微紅地瞪他。 “……我說的是煙花,我室友他們去江邊看跨年夜的煙花了!” 傅予深繼續(xù)敲打鍵盤,幽藍色的光在他輪廓起伏的面容投下明暗陰影。 “我們宿舍的也去了?!?/br> 洛詩有點羨慕地看著朋友圈里的照片: “我大一大二都忙著準備期末作品,每年跨年夜都在畫室……煙花真好看啊。” 耳邊的鍵盤聲仍持續(xù)著,洛詩抬眸瞧了傅予深一眼,略有些負氣地挪了挪位置,背對著他繼續(xù)劃拉手機。 半小時后,不知不覺睡著了的洛詩被他叫醒。 “戴上?!?/br> 洛詩睡得迷迷糊糊,任由著半蹲在沙發(fā)邊的男人擺弄,vr裝置戴在頭上時有些涼意,洛詩蹙了蹙眉尖,被傅予深輕嗤了聲嬌氣。 “……這是什么?” 剛睡醒的女孩尾音發(fā)黏,眼睫困倦地半垂。 “你不是想看嗎?” 熬了好幾個大夜,他的嗓音染著nongnong倦意,卻又帶著點寵溺意味。 傅予深垂眸看了一眼腕上手表,在這一年還剩下最后三秒時,洛詩聽到他在她耳畔慢吞吞地倒數了三聲。 最后一個字落下的同時,眼前的漆黑驟然綻開成絢爛至極的煙火。 洛詩連呼吸都幾乎忘記。 煙花像墜落的星屑,此消彼長地在她腳下綻開、消逝,又次第盛放。 下方城市的繁華夜景渺小成光點,她跟隨視角穿行在漫天煙花中,像駕駛一艘船穿行在閃爍的銀河里。 洛詩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傅予深他們團隊的全景相機搭載無人機拍攝到的畫面。 “怎么不說話?”他噙著笑問。 洛詩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大鐘要是知道你們拿他的無人機在煙花里竄,非殺了你們不可。” 這些設備加起來不便宜。 “在罵了,”傅予深瞥了一眼被他丟到一邊的手機,“我騙他說這是為了拍給投資方看的概念廣告?!?/br> “就算炸機也沒關系,”洛詩心情很好,隨口道,“我會賠給他一個更好的?!?/br> “阿詩?!?/br> 傅予深忽而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還戴著設備的洛詩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能感覺到他正半蹲著,寬厚手掌將她兩只手圈在掌心。 “再給我三年時間,”他像是說給洛詩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洛詩意識到他在說什么,抽出手反握住他。 “不用給自己設限,予深,我們肯定會一直一直在一起,不論發(fā)生什么?!?/br> 他默然良久,忽而笑了。 “未來會發(fā)生什么,我不清楚?!?/br> “洛詩,我唯一清楚的是——三秒之后,我會吻你?!?/br> …… 焰火在一聲尖銳鳴叫中竄上深藍天幕,怦然炸開。 洛詩從回憶中醒來,無意中流露出的一絲極淺的情緒迅速地從她臉上褪去。 坐在傅予深右側的女孩們的嬉笑聲飄來: “……印象深刻的到底是廣告片,還是廣告背后的人呀……” “時間不早,我該回去了?!?/br> 傅予深抬眸看向起身的洛詩。 似乎也覺得這樣走了有些生硬,洛詩又補充了一句: “下次有機會再聊吧?!?/br> 傅予深目光定住幾秒,開口:“好。” 他們如尋常朋友般告別。 就好像,他們還擁有彼此的聯(lián)系方式一般。 傅予深坐在空無一人的長桌前,凝視著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的纖細背影,等人走遠,他才收回視線。 方才還算客套的語調倏然冷淡下來,傅予深打斷女孩滔滔不絕的話題。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br> 他向來不是紳士的人,連敷衍也欠奉,抬腳便在眾人遺憾神色中離席,等走到甲板上無人一隅時,他才給另一層甲板的沈嘉木打去電話。 電話接通,他第一句便問: “怎么樣?” “傅老板的命令哪有不盡心的,放心吧,都喝得東倒西歪的了?!?/br> 電話那頭的男人語調如沐春風。 “現在人呢?” “段馳和韶露回房間了,不過這跟我可沒關系,我只負責幫你把段家那個小少爺灌醉了,至于之后他和韶家小姐要干什么,我可控制不了……但他醉得很厲害,就算有心也無力,不會出太大的事?!?/br> 頓了頓,他又問: “不過予深,你還沒跟我說呢,你才回國,難不成和段家這位小少爺有什么舊怨?” 慘白月光透過石青色的云縫,潑在濃黑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