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yǎng)王妹 第113節(jié)
更何況是如今這關(guān)頭上,燕王一改往日的作壁上觀,近段時日于立太子一事上頻頻催促虎視眈眈。 雖屢傳常尚書與其郎婿燕王不合,上京人人皆知,如今的那位燕王妃是常尚書早年就走丟了的女兒,常尚書又不是沒有子女,對這個輾轉(zhuǎn)流落,后被王府撿回去養(yǎng)大的半路女兒能有幾分感情? 陸相也只信其中一二,不過就他目前探查所知,這二府似乎的確不相和。 若是相和,燕王如此權(quán)勢,如今朝中如此逼迫謾罵常尚書,他朝上能不幫著老丈人? 陸相轉(zhuǎn)瞬心中閃過許多念頭,有前例在,如今最好以不變應(yīng)萬變,不能輕易調(diào)動常岱—— 否則...... 否則像是那位荊州總兵,所有人都以為孫平海是梁帝親信。他也是昨日才得的消息,道是孫平海早在年少時四處歷練游蕩,就在燕王郗崇手下北境當(dāng)了四五年的兵! 肅王知曉這堪稱是驚天噩耗的消息時,氣急之下不知砸爛了多少珍惜玉玩。 好一個孫平海!好一個燕王! 如今的陸相哪里還看不清? 只怕是燕王自從入京那一刻,打的便是扶持紀王登位這個念頭吧! 仔細想來,可不就是? 元熙是從何時從一個默默無聞的皇子成為如今朝中已有許多人脈支持的五珠親王? 還不就是從燕王入京后,元熙才一點點爬起來的?! 自皇太后駕崩,齊后不得皇帝寵幸,除了一個皇后名頭再無其他,長樂公疑是早早棄了魯王,借著丁憂的名義帶著族人家奴回了潁川,再聽不見消息。 皇二子魯王少了深的帝心足智多謀的長樂公支持,算是內(nèi)中癟了一半。 原先他們都低估起紀王來,只以為他如何也不是勢力早成的皇三子的對手,平素都沒將他當(dāng)成敵人....... 莫說是陸相,便是朝中諸位臣子,皆以為這儲君之位兜來轉(zhuǎn)去還是要落入皇三子手中。 可誰曾想,原是他們一直自以為是,活的糊涂蠢笨,至今才看破! 燕王早先班師回朝之后不動神色,鮮少參與朝政,便是連陸相都覺得這位王爺是真行忠君之事,為國分憂,不參與黨派之爭。 可如今呢? 行忠君之事,為國分憂? 不參與黨派之爭? 全是狗屁話! 郗珣就是等魯王肅王爭奪的你死我活,他好不費一兵一卒來奪下太子之位! 陸相才想明白過來,頓時面容慘白掩飾不住。眼見這邊見拉攏不來常岱,他心中已是涼了半分。 陸相連夜同皇三子商量起如何拉攏御史,次日就要早早去朝中逼迫梁帝請立太子。 燕王狼子野心,企圖坐山觀虎斗,他們實力無法與之抗衡,如今能做的便是出其不備,先一步拿到立太子的詔書,名正言順....... 奈何,翌日—— 陸相正在慫恿御史大夫與龍驤衛(wèi)入后宮請皇帝立太子之時,新婚告假的燕王忽現(xiàn)身于廣殿之中。 燕王劍履上殿,面上一片冷冽之色,只詢問眾人:“陛下在何處?” “陛下、陛下身子不適......自然是該在龍泉宮修養(yǎng).......”一群被陸相慫恿著干壞事的朝臣見到燕王,登時只感覺后背升起一陣陣涼汗。 便是連陸相與肅王都面色慘白,鬢角染上冷汗。 郗珣神色前所未見的冷冽嚴寒,他闊步踏上宮廊,“東都王反,事到如今,立太子一事刻不容緩,請諸位隨本王前往龍泉宮,請陛下立太子?!?/br> 這位素來沉默寡言,不如一般權(quán)臣喜歡總覽朝政的權(quán)臣,如今卻一言既出,惹出腥風(fēng)血雨。 幾方陣容不由神情大變,陸相爺心中已是確定,只不過仍是試探問道:“不知燕王覺得哪位殿下堪為儲君?” 郗珣對待這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丞相,他還是頗為禮讓,縱然此話這位老丞相問的未免叫人貽笑大方。 “立儲乃是陛下之事,臣子如何敢妄言?本王只認陛下親筆詔書。” 陸相暗中咬牙,卻不得不努力維持著氣氛,將今日本打算逼梁帝寫詔書的外孫攔下。 三皇子咬牙切齒,親眼目睹燕王攜著身后一眾朝臣朝著帝王寢宮而去,暴怒之下將自己手中的茶碗砸了出去。 “他是什么意思?想扶持元熙那個窩囊廢當(dāng)皇帝不成?他來當(dāng)攝政王是吧?什么時候連御史大夫都聽他的話了!” 三皇子顧不得自己癲狂可怖的儀態(tài),狀若瘋癲的揮斥著廣袖,氣急敗壞的怒吼著四周的人馬:“禁衛(wèi)軍呢!禁衛(wèi)軍何在!燕王莫非是要逼宮了不成!你們還不快將這犯上作亂的逆臣賊子拿下!” 元緒瘋狂叫囂著,惹來陸相迎面一巴掌,這一巴掌倒是打醒了他。 陸相被這個往日看著不算蠢一到正經(jīng)時候蠢得慘不忍睹的外孫氣的瑟瑟發(fā)抖,“你跟他拼兵馬?你是想尋死不成?燕王都往龍泉宮去了你還不快跟著去,攔在紀王與燕王前頭!趕緊差人通知你的母妃,務(wù)必帶人去陛下宮里伺候著陛下!我就不信,他光天化日之下焉能逼迫圣上立太子?!” 老頭子到底是上了年紀,對著愚蠢的外孫說了這般一番話,早已累得氣喘吁吁,面容蒼白。 他算是為了大梁耗費了半生心血,如今臨到老了才出了這起子事....... 且陸相說此話也心虛的緊,他并不清楚郗珣為人,只是篤定他愛重聲名,估計不會做出在滿朝文武眼前逼迫陛下立太子的事兒。 可若是.....燕王他本身就是逆臣賊子,不在乎名聲呢? 他們拿什么與燕王爭? 陸相爺勞累半晌,如今這日只覺得通身發(fā)涼。 他并非看不清明如今行事,各地諸侯躍躍欲試,當(dāng)了太子其實更是成了靶心,但縱使是靶心那也是名正言順,眾望所歸,身后站著的是祖宗禮法! 叫他將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太子之位拱手讓旁人,他豈能心甘?更何況是這外孫了,元緒又豈能心甘? ....... 龍泉宮—— 梁帝總擔(dān)憂是幾位兒子后妃給自己下毒,是以成日閉門不出,鮮少見人。 只皇帝身邊親近的錄大監(jiān)如今水漲船高,甚至被人私底下細稱一聲錄相。 這聲錄相與前朝那位陸相倒是頗為相似,倒是叫前朝后宮將陸相爺陸貴妃父女好一番嘲笑。 錄喜這日早早收到外宮遞來的消息,眼見遠方一身鴉青長袍的身影,再顧不得什么,匆忙推門而入龍泉宮。 他上前便是匆忙去稟報病重渾渾噩噩不見清醒的梁帝。 “陛下、陛下!燕王率人來了......” 小半月未曾上朝的梁帝這回可不是糊弄人的話。 如今龍枕上躺著的頭發(fā)花白面容枯槁的老者,誰能辨認的出是大梁萬人之上的帝皇? 他身著寢衣,身子瘦弱,聽聞錄喜此言,從夢中猛然驚醒。 梁帝睜開渾濁的雙眸,瘦削的面上露出幾塊青紫潰爛的皮膚,瞧著格外滲人,他有氣無力卻一聽是燕王,便驚恐起來,“燕王、燕王?” “禁衛(wèi)何在?” 梁帝有氣無力的叫囂著:“他是要逼宮造反不成?!禁衛(wèi)何在?” 錄喜知梁帝心結(jié),比起擔(dān)憂幾個虎視眈眈的兒子,梁帝自然更恐懼這位燕王。 皇位叫幾個兒子奪了去,還能叫他做個太上皇。若是被燕王奪去了,那可真是祖宗基業(yè)都丟干凈了,日后去了陰曹地府只怕沒臉面對列祖列宗。 “陛下莫急,燕王入宮沒有帶兵,只是帶著文臣前來......”錄喜在一旁替燕王說著好話,他也實在是害怕,自己伺候的這位身子潰爛的老皇帝又苦又累不提,萬一一不小心被嚇?biāo)懒?,燕王殿下豈非要平白無故多了一個污名? 隨著錄喜話音落下,一身量挺拔頎長的身影,迎著曙光猶如閑庭闊步般自眾臣簇擁下幽幽邁入。 來人一雙狹長深邃的黑眸,沉凝之姿猶如一只蓄勢待發(fā)的獵鷹,修長蒼白宛如文人墨客的手片刻不離腰間長劍。 如此氣勢凌厲,殿內(nèi)伺候梁帝的一群宮娥內(nèi)侍面容蒼白,只以為遇見逼宮,一個個顫抖著身子跪下磕頭。 梁帝見到來人,灰敗的雙眸瞳孔一緊,身子都罕見的顫了顫。 只覺是叫天天不應(yīng),恍惚間以為見到了郗崇。 “星衡、星衡......”梁帝只以為厲鬼朝著他索命而來,踉踉蹌蹌險些翻身一頭栽倒。 郗珣緩步踏上帝王龍榻前,將梁帝蕭索瘦削的身姿推回榻上。 他面容岑靜,似乎聞不到這殿內(nèi)四處飄散的令人作嘔的腐朽,皮rou潰爛的惡臭,仿佛瞧不見梁帝面上坑洼腐爛,深可見骨的爛rou。 只像是一個再溫和忠心不過的良臣。 “陛下,”郗珣溫煦的聲音喚醒了梁帝殘余神智。 聽到陛下將自己恍惚間錯認成了郗崇,郗珣不由得輕笑一聲,似乎沒有落在心上,只輕聲解釋:“是臣,清臣。” 這字,是他師長逝世前為他擇定的。 清臣,清臣...... 真是諷刺——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短暫走一下劇情,剛剛看了看大綱(雖然大綱只有幾句話)本文差不多收尾階段嘍~ 第81章 外室 恩師為他取表字清臣。 恩師為能使他歸藩, 不惜血濺明堂,終是叫眼前這位帝王,礙于世人之口松了口。 十三歲的郗珣, 孑然一身,孤苦無依, 甚至背負上了許多人命。 他最初徹夜難眠, 一閉眼腦中浮現(xiàn)的全是因他而無辜枉死之人。 “清、清臣......”梁帝雙肩顫巍,面色灰敗臥于床榻, 再不復(fù)當(dāng)年之龍威。 他全力凝望著來人熟悉冷峻的面容。 熟悉...... 再是熟悉不過...... 郗珣沉眸望著那張腐爛的面容,峰眉蹙起, “御醫(yī)勸陛下少食丹藥, 少近女色,奈何這么些年, 陛下卻是不聽?!?/br> 霎時, 殿內(nèi)一片岑靜。 梁帝聽了這話, 連連咳嗽起來,不過眨眼功夫,臉色泛青,虛汗流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