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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拒絕火葬場(重生) 第26節(jié)

    黎觀月本來就在看著自己指尖沾染上的季延的血跡,發(fā)現(xiàn)其顏色不對時已變了臉色,被宋棲咳嗽的動靜吸引,她轉(zhuǎn)身望去,被他慘白的面容和不斷從口中涌出的血嚇了一跳。

    “宋棲!”

    她沉著臉,一把將意識模糊到已經(jīng)支撐不住身子,慢慢順著車壁往下滑的人扶住,入手是潮濕溫?zé)岬挠|感,宋棲大半個身子已經(jīng)被血液浸透,而肩頭處的傷口已經(jīng)腫脹起來——

    “箭上有毒,季延,從你手邊的木匣里拿藥過來!”

    ……

    馬車外箭雨聲已經(jīng)減弱,那些刺客們紛紛倉皇逃走,侍衛(wèi)們追擊前去,剩下大半人守在馬車邊,仍然不敢放松警惕,黎重巖披散著頭發(fā)被一眾人圍在中間,滿臉驚慌。他從噩夢中醒來,又驟然遇到刺殺,此時正滿心惶然。

    應(yīng)婁急匆匆前來,奔跑中連衣服都只是草草披了一下,急喘著,他奔至黎重巖面前,連聲道:“陛下!陛下有沒有事?!”

    黎重巖看見熟悉的臉,一直緊繃的心弦猛地松了下來,他緊緊拽著自己的袖子,顫抖著聲音道:“少傅,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會有刺客?!”

    他說著,突然想到了什么,聲音驀地變得慌張起來:“阿姐呢?!阿姐她那邊侍衛(wèi)少……”他手足無措地轉(zhuǎn)身,急忙要去找黎觀月,應(yīng)婁一把拉住他,神情微妙道:“陛下!”

    他低聲道:“長公主那邊不著急,先下最重要的是……”

    “應(yīng)大人,本公主那邊怎么就不著急了?!”一聲厲喝突然打斷了應(yīng)婁的話,黎觀月大步向這邊走來,眉頭緊皺,臉色十分難看。

    她身側(cè)還跟著季延,衣袖、裙擺上沾滿了血跡,沉著臉的樣子十分駭人,黎重巖怔怔地看著她,神情緊張起來,他一把甩開了應(yīng)婁的手,毫不猶豫沖著黎觀月跑去,然后一頭扎進了她懷里——

    “阿姐!你有沒有事?你的身上……怎么這么多血!你那里受傷了?!”

    他聲音里帶著驚慌失措的哭腔,眼里浮動著亮晶晶的淚光,扯著她就開始著急地詢問起來,黎觀月一怔,安撫性地拍拍他的肩頭,道:“我沒事,這些血是其他人的?!?/br>
    她的眼神死死盯住應(yīng)婁,口中卻對著黎重巖道:“當下我們先趕緊就近進城,避免更多意外發(fā)生,我那邊的侍衛(wèi)抓到一個漏網(wǎng)之魚,日后再好好審問一番。”

    黎重巖望向她:“抓到了?!”

    黎觀月點點頭,隨意道:“季延……我身邊這位身手了得,斬殺了兩個刺客,生擒了一個——也怪他們太狂妄,看我那邊侍衛(wèi)少便敢沖到我面前。”

    她正說著,卻被一聲冷笑打斷了:“殿下真是膽大?!?/br>
    應(yīng)婁捂著嘴咳了兩聲,見小皇帝眼神轉(zhuǎn)向自己帶了一絲關(guān)切,他才繼續(xù)道:“陛下可能不知,公主身邊這位身手了得的人……”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季延,眼底流露出一絲惡意,道:“乃是烏秦的少將軍,他手握兵權(quán)、陳兵十萬,可不是一個小小的護衛(wèi),公主敢使喚這樣的人做手下,也不怕生出什么事端?!?/br>
    “哈……”聽見他這番話,旁人還沒什么反應(yīng),季延到先笑了,他漫不經(jīng)心道:“這位大人是在擔(dān)心我非你朝人,從而做出什么危及大越利益之事?那你真是想太多了,你們這兒還真沒什么能讓我動起歪心思的?!?/br>
    應(yīng)婁被他這樣一噎,臉色頓時不好看了,他欲要再說話,卻被黎觀月開口直接打斷:

    “應(yīng)婁,你不必暗戳戳說這些話離間我與阿巖了,我把話與你說清楚,季延是先皇為我定下的舊時婚約,若不是局勢所迫,我們本應(yīng)成為夫妻,所以,他在我心中值得信任……”

    她淡淡掃視了一眼他們,停頓了一下道:“至少比你們更值得信任。所以,當務(wù)之急是守好那個刺客,別讓人找了空子殺人滅口才對?!?/br>
    說完,不顧應(yīng)婁青青白白的臉色,她轉(zhuǎn)身就要離開,走了幾步,又轉(zhuǎn)過頭來,對著他道:“聽聞應(yīng)大人這次帶了南瑜一起來?想必你們那里有著不少醫(yī)藥,正好,你的門生宋棲受了傷,還請應(yīng)大人派人接了他去醫(yī)治……”

    “好歹是為護我而受傷,還是不能寒了忠臣的心,對吧?”

    應(yīng)婁看著她款款而去的身影,捏緊了掌心,恨得咬緊了牙關(guān)。

    ……

    “阿姐……”

    黎觀月剛回到馬車旁要撩起簾子,忽然聽到一道忐忑的聲音響起,她看過去,是黎重巖,從剛才起就默默跟在她身后。

    “……怎么了?”黎觀月走過去疑惑地問,卻被一個突然的擁抱弄得手足無措——

    “阿姐……好可怕,我好害怕……”他慌亂地道,聲音里充滿了恐懼和茫然,黎觀月感受到他微微顫抖的身子,以為是方才的刺殺讓黎重巖心悸,她難得心里柔軟了一瞬,可想到這次也是由于他不顧禮法、非要擅自出宮帶來的災(zāi)禍,還是硬著聲音道:

    “現(xiàn)在知道怕刺客了?日后你可不能再這么任意妄為、隨意出宮了,天底下盯著皇帝的眼睛何其多……”

    “不是!”

    黎重巖急急打斷她,看著黎觀月,他囁嚅了一下,急切地詢問道:“阿姐……你剛才說,那個季延是父皇曾經(jīng)為你定下的……夫婿,那……那你會和他走嗎?會不會離開大越到烏秦去?!”

    他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緊緊拉著黎觀月的衣袖不放,惶然道:

    “我做了噩夢,阿姐,我夢到你不要我了,你走的好遠,我找不到你……很多蠻人們,他們沖進了宮里……到處都是血,趙祿也死了、靳縱也死了,死了好多好多人,他們說,大越要亡了……”

    他的眼淚大顆大顆落了下來,眼神空洞極了,喃喃著說:“我找不到你,宮變的時候我到處找你的,可你哪里去了……趙祿說我病了,他們都說我病了……可是你為什么不回來看看我啊,我知道錯了……”

    作者有話說:

    前幾天在準備幾門很難的考試,又碰上卡文,抑郁得都不想打開晉江,寫出的東西也很不滿意,索性全刪了,于是調(diào)整了一下沒有寫文,現(xiàn)在調(diào)整好了,寫得非常非常順,狀態(tài)非常好,所以接下來還是每天晚上12~1點更新。

    非常非常感謝還在看文文的朋友們!鞠躬!

    第36章 過渡章(不感興趣不要買,想看虐弟弟等下一章!)

    他帶著哭腔的聲音哽咽著喃喃道,黎觀月放在他肩頭的手一緊,被他口中的話繃緊了心弦。

    她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說什么?”

    一種隱隱的不妙的念頭浮上心間,黎觀月眼神微微變了,她慢著聲音輕輕道:“阿巖……你剛才夢到了什么?好好和阿姐說說……”

    她自己都經(jīng)歷了重生,沒理由前世那些人不會也經(jīng)歷一次重生,黎觀月懷疑他剛才夢到的那些不僅僅是噩夢囈語,說不定是前世她死后的片段……

    思及此,她握著黎重巖肩頭的手不禁使了幾分力氣,黎重巖吃痛,瑟縮了一下,好像有些平靜下來,他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夢到那些……好真實,我夢見你上了一架馬車出了京畿,然后……有人說你死了,宋棲也說你被人搶走了,可是我……我好像又在皇宮里見過你的……”

    他說著說著,臉色猙獰起來,面容痛苦地捂著腦袋彎下腰去:“阿姐,我的胸口好疼啊……”

    話還沒說完,黎重巖便兩眼一翻,仰面倒了下去——

    黎觀月看著暈倒在她臂彎內(nèi)的少年,他的面上還帶著未消退的驚惶,眼角的淚珠即使在沒了意識的情況下仍緩緩向外滲著。

    她沉著臉,心里瞬間閃過無數(shù)念頭,身后傳來急匆匆的腳步,一轉(zhuǎn)身,趙祿焦急地跑過來,連聲道:

    “公主!公主!陛下他……”他看到暈倒在黎觀月懷里的黎重巖時一驚,慌張道:“陛下!陛下!”

    黎觀月默默站起身來,看著趙祿撲上去把黎重巖半扶起來,著急地呼喊著周圍侍衛(wèi),她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眾人的手忙腳亂,悄悄地離開了。

    靜謐的夜色里,圓月高懸于空中,空中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兒,周圍婆娑樹影微微晃動,黎觀月獨自走著,耳邊只有腳步踩到枝葉發(fā)出的沙沙聲。

    她曾經(jīng)對黎重巖心里有愧。

    先帝崩逝伊始,朝堂動蕩、外敵來犯,她忙著整頓朝綱、忙著清理門戶,無暇顧及太多,便將黎重巖扔給當時先皇指定的幾位朝臣教養(yǎng),足足兩年時間,她與黎重巖見面的時日甚至不及百日。

    他年幼即位,皇姐奔波在外,為護他安全,嚴令他非要事不得離宮,幾位先帝指派的大臣們每日白天前來教授他那些為君之道,酉時鐘鼓聲響,按禮制要求,便要匆匆離開。

    黎觀月太年輕了,她臨危受命,根本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在各方虎視眈眈下護好自己的弟弟,有些jian人見他們姐弟年幼勢弱,便起了顛覆朝代的心思,公然配劍入朝,那段刀光劍影的日子里,黎觀月不敢讓黎重巖上朝,生怕走入殿內(nèi),便再看不到弟弟出來。

    所以重重宮門落下,人群退去,只剩黎重巖一個人待在這偌大的深宮,望著天上的月亮發(fā)呆。

    黎觀月無暇進宮去陪他、那些宮人們不敢逾矩去陪伴他、朝臣們也無心去討好一個乳臭未干的小皇帝——他們更多忙于趁著時局動蕩,紛紛為自己、為家族謀劃更多好處。

    于是當和善耐心的應(yīng)婁出現(xiàn)在他身邊,慢慢得到黎重巖全部的信任好像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氖虑?。他會陪著黎重巖看那些話本子、會縱容他像個孩子一樣打鬧、偷懶,而不是強迫他整日背誦那些策論。

    若他只是一昧寵愛捧殺,黎觀月并不會那么晚才發(fā)現(xiàn)應(yīng)婁的不對勁,相反的,他教黎重巖禮義廉恥、教他帝王心術(shù)、教他體恤民情……耐心有之,嚴厲有之,忠心有之,他完全具備著高潔而忠心耿耿的文臣風(fēng)骨。

    所以當黎觀月在追查一起販賣私鹽案子,無意中發(fā)現(xiàn)那名官員背后的勢力竟然隱隱與應(yīng)婁有關(guān)時,她一度曾以為是自己手下的人出了錯——

    那件私鹽案被順利解決了,順利得有些過于平靜,那名官員在牢里服毒自盡??衫栌^月卻從此上了心,她開始悄悄調(diào)查,逐漸發(fā)現(xiàn)了更多的蹊蹺。

    應(yīng)婁只是陪伴著黎重巖,教他學(xué)識,但從不攬權(quán),可他會告訴黎重巖皇帝就該說一不二、皇帝就該獨攬大權(quán),他會不動聲色離間姐弟兩人的感情,縱容一些官員告御狀到黎重巖面前,訴說她的種種“跋扈行為”和“攬權(quán)”舉動,而后那些人便會被他悄悄派人殺掉——

    如此,在黎重巖看來,便是她這個jiejie居心不良,對他防備至極,也容不得他人一點置喙。

    北疆守邊的駱將軍風(fēng)塵仆仆歸京,在長街上沖撞到了應(yīng)婁的美妾,他轉(zhuǎn)身便道是駱將軍看不起他這個文臣、居功自傲。隱忍而暗含它意的說辭惹得黎重巖對駱將軍頗有微詞——

    可應(yīng)婁卻從不說,是他那個妾室有錯在先,駱將軍專程派人上門道歉,送去的北疆珍稀物什卻被轉(zhuǎn)手倒賣,變作了駱家暗地cao縱北疆與京畿商事來往的所謂“證據(jù)”。

    如此,黎重巖才會在宴會上當眾諷刺駱將軍,傷了一眾武將的心。

    讓自己的弟弟在這樣的人身邊耳濡目染兩年,他學(xué)會了種種雄才大略、帝王之術(shù),卻也隱隱變成了一個剛愎自用、自私?jīng)霰 ⒂执辣科诺娜?,等黎觀月發(fā)現(xiàn)時已然晚了,饒是她努力去糾正、去耳提面命地勸誡他,也只是換來黎重巖與日俱增的厭煩。

    前世種種,每每想起便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涌上心頭。

    黎觀月的心緩慢地悶痛起來,她停住了腳步望向天際那輪月,先皇還在世時,她常常陪在他身邊賞月,父皇會語調(diào)緩慢卻耐心地為她講那些史書上的故事、他前半生的金戈鐵馬,以及前朝皇室昏庸、民不聊生的慘狀。

    “君暗臣諂,以居百姓之上,民不與也,若此不已,國無類矣?!?/br>
    她喃喃自語,腦海里回想著記憶里父皇說這話時的神情,情不自禁也念了出來——君王昏聵,臣子諂媚,這樣去統(tǒng)治百姓,百姓便不會同君臣同心同德,長久地發(fā)展下去,國家一定會滅亡。

    剛才黎重巖雖然只說了寥寥幾語,她卻無法不想到他也會重生的可能,一想到前世最后的記憶里那個一意孤行、冷漠疏離的青年和他的種種行徑,黎觀月心頭的危機感便越來越重。

    前世與其說是黎重巖是為了南瑜才對付她,不如說是他想要從她手里奪權(quán)、然后趕盡殺絕,徹底斷絕“長公主一派”的勢力。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坐穩(wěn)皇位了,便要為應(yīng)婁報仇、便要說一不二了,她這個jiejie見過了他最無依、最弱小的一面,又在朝堂中提拔過不少臣子,他身為皇帝,得到的忠心可能還不如黎觀月多,怎么可能不怨恨她?

    她想到自己前世在這個最疼愛的弟弟的背叛下一無所有、狼狽地離開京畿,又死在刺殺和洪流中,渾身就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如果黎重巖也重生了,那就意味著前世發(fā)生在她身上的悲劇就還會再次重演一遍,他是皇帝,若是想要對她做些什么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只是時間的早晚或手段溫和與否,更別說這一世的這世應(yīng)婁還活著,朝堂局勢還稍混亂。

    一個前世便坐了多年皇位的人想要對付她,饒是黎觀月自認為了解這個弟弟的手段,也不敢妄下斷言,覺得自己可以避免前世的那般結(jié)局……

    她扶著身邊的樹,手指慢慢扣緊了,前世臨死前的恐懼和不甘、怨恨在這時鋪天蓋地地涌上來,黎觀月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底已經(jīng)是一片清明——那便只能先下手為強,才是上策了。

    至于曾在自己記憶里的那個幼童、那個曾扯著她的衣角眼淚汪汪、無比信任依賴她的孩子……

    從他開始有了前世的記憶的那一刻,她就不再當他是自己要護著的幼弟了,他們會是前世有生殺之仇的關(guān)系,也是……

    黎觀月深吸一口氣,抬頭看看那輪明月,月華皎潔,靜靜的灑在林中,古往今來多少朝代多少將臣,都曾在這輪明月的注視下變遷。

    父皇,濟世救民、輔庇大越,也許要換種方式了。

    作者有話說:

    第37章

    夜間的霧氣慢慢升起,更深露重,她踩著低微的草葉回到馬車邊,裙擺被露水沾濕。

    侍衛(wèi)們正加緊收拾著行囊打算盡快連夜向京畿行進,避免再節(jié)外生枝,周圍只有叮叮當當?shù)谋昙纂休p微碰撞的聲音傳來,黎觀月繞過馬車,眼前一個黑影靜靜的立著,她心頭猛地一跳。

    黑影慢慢向她走過來,月色映照出他的臉龐——鋒利深邃的眉眼,長刀配在腰間,原來是季延。

    見到黎觀月,他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種如釋重負的表情,上前道:“今夜變故危險,殿下還是要更小心一點才好,至少身邊應(yīng)多帶些侍衛(wèi)?!闭f著,他非常自然地伸手去扶她,黎觀月看著那只伸到自己身前的手,修長而白凈,她微微一怔,不露聲色地側(cè)身避開了。

    “剛才提及舊時婚約,只是為了堵住應(yīng)婁的嘴,若是冒犯了你,還請見諒。”

    黎觀月向他輕輕頷首,語氣里帶著點歉意,夜色深重,她沒看清季延見她避開后時臉上失落的表情,他狀若自然地收回手臂,沉默了一下,語氣不明道:

    “我明白,外朝人的身份到底敏感,剛才……不那么說,我看那應(yīng)大人是要給你扣個勾結(jié)外邦的罪名了?!?/br>
    黎觀月勾勾唇,一絲冷意在臉上閃過,卻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