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鶴(重生) 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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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br> 一切漸漸步入正軌,梅長君高懸多時的心總算安定下來。她抬眸望了望一直站在桌旁的林觀南,想?了想?,道?:“兄長之?事,多謝你了?!?/br> “顧將軍所作所為皆是為了崧城、翃都乃至江浙的百姓,草民雖未入仕,但從小學(xué)得圣人言,自?是應(yīng)當(dāng)相助?!?/br> “還有先?前我……傷了你?!泵烽L君低聲道?,“你若想?要補償——” “姑娘關(guān)心則亂,”林觀南輕輕搖了搖頭,嗓音溫和,“小傷而已,不必歉疚?!?/br> 兩人一問一答,聲音并不算大。 床上的顧珩悠悠轉(zhuǎn)醒。 梅長君察覺到?動靜,立刻轉(zhuǎn)過身來,小心翼翼地將他扶起。 身上疼痛傳來,顧珩眸色仍有些恍惚,他按了按眉心,道?:“長君,你寫信給我的時候——” 他朝梅長君身側(cè)望了一眼。 林觀南安靜地退了出去。 顧珩頓了頓,輕嘆道?:“諸事詳細(xì),可卻沒說你要前來……” 梅長君眸光不閃不避,先?是瞪了他一眼,便將藥碗送上前。 “兄長還是先?喝藥吧?!?/br> “我還有一堆問題要問你呢。” “我……”看著梅長君不容分?說的模樣,顧珩低低吐出三字,“聽你的?!?/br> 他閉了閉眼,掙扎著抬起右手,傷口處又隱隱傳來牽扯的痛感?。 見顧珩行動不便,梅長君忙道?:“別亂動?!?/br> 她將勺子拿在手中,往藥碗里一放,悶聲道?:“醫(yī)師說你幾乎腳腕傷得最重,其次便是肩背……” “沒有十天半個月是難以好?全的,接下來兄長可得好?生?待著,牽扯到?傷口又要受一遍罪?!?/br> 語氣有些兇狠,勺子倒是輕輕地抵在顧珩唇邊。 他笑著朝梅長君望去。 她的墨發(fā)經(jīng)過一路周折,已然微亂,松松地堆在肩上。 視線移回?拿著勺子的手,本是白凈無瑕的肌膚上有些結(jié)痂的細(xì)痕。 顧珩唇角的笑容一滯。 梅長君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拿著勺子的手往前送了送:“手都要酸了,快喝?!?/br> 顧珩輕輕應(yīng)了一聲,眸色柔和。 一碗藥飲盡。 梅長君將藥碗擱下,打算開始興師問罪。 “你——” “我錯了?!?/br> 顧珩定定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我不該自?視甚高,有了消息便莽撞行事。翃都的細(xì)作埋藏已久,我初來乍到?,雖讓人小心探查,終究還是透了動靜?!?/br> 梅長君滿意地點點頭,撐著臉示意他繼續(xù)。 “不過山谷一圍,翃都細(xì)作已清,接下來的布置便容易許多了。” 顧珩的語氣有微揚的趨勢。 梅長君淡淡掃了他一眼。 顧珩默了默,又想?起護(hù)自?己殺出重圍的心腹們,垂下眸來。 “但折損了不少軍中弟兄……將士理當(dāng)血戰(zhàn)沙場、馬革裹尸,而不是在這等?內(nèi)部爭斗中,白白廢了性命。” “還有呢?” “還有不該讓你受傷?!?/br> 顧珩答得干脆,剛想?細(xì)問她一路趕來經(jīng)歷了什么,手上的傷找醫(yī)師看過沒有。 卻見坐在身旁的梅長君眸中火色再起。 第33章 照我滿懷冰雪(二) “你自己呢?” 梅長君想起顧珩前世的結(jié)局, 語調(diào)已?帶上了些許顫意。 “你自己的安危便可不管不顧?” “還跟手下說若是我和父親在此,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之前事態(tài)緊急,她根本來不?及多想。如今回想起前世顧尚書突然棄文?就武, 立下不?世功勞后卻遠(yuǎn)遁朝堂…… 其中定有喪子之痛。 還有顧夫人。 她神志一直不?太穩(wěn)定,顧尚書定然無?法?將事情?的真相告訴她。 可在她每個?清醒的瞬間,是否會?牽掛起那?個?記憶中鮮衣怒馬, 卻久久未見的珩兒?瞞得了一時,卻難瞞一世, 當(dāng)最終的真相揭開, 她又能否承受如此沉重的打?擊? 梅長君記得, 前世第一次見顧尚書時,他已?須發(fā)皆白,孑然一身。 “你可知道,若你今日?出了事, 父親他后半生又當(dāng)如何度過?” 這句語氣很輕,仿佛沒?有任何殺傷力,像是自語一般。 顧珩心底卻陡然一痛。 他低聲道:“是我莽撞了?!?/br> “……但?有些事情?, 必須有人去做?!?/br> 顧珩露出一個?颯然的笑:“入戰(zhàn)場前,曾空談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如今身在翃都,整個?江浙已?如嗜血旋渦?!?/br> “珩不?奢求萬世太平,只是做不?到袖手旁觀, 愿行我之道, 為眼前的百姓謀一時安寧?!?/br> 暖黃的燭光覆上他蒼白卻昳麗的面容。 梅長君看著他道:“值得嗎?” 她問這句話的時候, 連她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整個?人的狀態(tài)和當(dāng)初問江繼盛一事一模一樣。 值得嗎? 以微薄之身, 去求霜華催晴色。 “長君?!鳖欑駟玖怂宦?。 “江兄值得,”他望入梅長君的眼,輕輕說了句,“珩亦是?!?/br> 長眉下的桃花眸開出一個?微彎的弧度,眼尾也是張揚的,像有人揮手勾勒了鮮明的一筆。 這一笑,便覺殘臘隔年定為春。 梅長君愣了一愣:“兄長……” “而且如今結(jié)果不?是很好嗎?” “翃都已?肅清,只待引君入甕?!?/br> “江浙的亂子,或許會?比我們預(yù)料得更早結(jié)束?!?/br> 顧珩連說數(shù)句,沉靜下來,伸手理?了理?她鬢邊碎發(fā),不?可避免地牽扯到了傷口,但?面上仍留著淺淺的笑。 不?似從前在京都時那?般風(fēng)流肆意,而是千帆歷盡,雨過天青。 窗外明月已?升。 照他滿懷冰雪。 梅長君只覺一路上的疲憊和焦灼都消融在最后這個?透如冰雪的笑里,雙眸微微泛酸。 四目相對的同時,回?了他一個?笑。 …… 一夜過去,風(fēng)雪收歇。 清淡的日?光照進(jìn)窗欞,顧珩緩緩睜開眼睛。 床邊有人。 昨夜顧珩于昏睡中發(fā)熱,驚動?了許多人。待醫(yī)師走后,梅長君索性守在了顧珩屋中,并未離開。 直到天色將明,顧珩的呼吸變得平穩(wěn),她才抵不?住昏沉的睡意,趴在床邊睡了過去。 徹底放下心來的梅長君枕著胳膊睡得正沉,挨著床的側(cè)臉壓出一道淺淺的紅痕。 顧珩在恍惚中坐起身。 她挨得有些近,似是感覺到外界動?靜一般側(cè)了側(cè)頭,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顧珩止住了喚她的話。他傷口仍在隱隱作痛,卻不?似昨日?獨自在山洞中那?般劇烈,或許是醫(yī)師的藥起了效果,或許是身側(cè)有人相陪。 昨夜發(fā)起熱時,他意識混亂而昏沉,依稀感覺到她來了。 卻不?知她守了整整一晚。 顧珩一時怔然,待回?神時,才發(fā)覺自己的手不?知何時抬起,快要碰到她散在肩上的發(fā)。 指尖微僵,緩緩收回?。 “唔……”梅長君夢中一向警覺,抬手揉了揉眼,起身。 “兄長醒了?” 她輕輕打?了個?哈欠,道:“你別動?,我去找醫(yī)師拿藥?!?/br> 說完,梅長君便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