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馴化儲君后我辭官了 第51節(jié)

    “這...這...莫非是降神?”

    “看上去像是降神,薩滿大巫的聲音都變了...”

    在百官低聲竊語中, 皇貴妃第一個踉蹌著沖出幄帳, 她仰頭望向祭臺上的薩滿大巫,一雙美目漸漸蓄滿淚水,顫聲問道:“jiejie,真的是你嗎?”

    薩滿大巫沖皇貴妃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開口道:

    “妍兒meimei,多謝你這些年里一直替我照拂陛下?!?/br>
    皇貴妃神色巨震,過了片刻,她張了張嘴, 淚如雨下, 泣聲道:“jiejie, 想不到有一日, 我...我竟還能與你相見...”

    見皇貴妃承認了先皇后的身份, 在場百官更加確信薩滿大巫是被先皇后下了降神。

    “琳瑯, 真的...真的是你嗎?”

    耀靈帝推開身前的侍衛(wèi), 向前邁進幾步, 他怔怔看著薩滿大巫那張陌生的臉龐吐出琳瑯的聲音,仍然感到有幾分不真實。

    “陛下, 我的時間不多,今日與你相見,是因琳瑯不想眼睜睜看著大燕國運從此走向衰竭...”

    說完, 薩滿大巫轉(zhuǎn)頭看向太子,溫柔一笑:

    “鄴兒, 很抱歉我從未在你身畔盡過一日母親的職責,若來生你我還是母子,我定會竭盡全力去償還你?!?/br>
    詹灼鄴薄唇抿成一條線,肩背繃直,臉色微微泛白,眸光極為復雜。

    降神這種荒謬之事倘若發(fā)生在他人身上,他定是嗤之以鼻,不會相信。

    可那是他的母親,他陰陽相隔,從未謀面的母親。

    明明聲音那么陌生,卻又透著萬般的熟悉,召喚醒他刻意封存的心境,使他有一瞬間陷入迷茫。

    薩滿大巫又轉(zhuǎn)頭看向耀靈帝,目光漸漸變得堅定,他鄭地有聲道:

    “陛下,琳瑯懇請陛下下旨,將太子再次送去北涼,永世不準太子入京!”

    “嘶...”長信殿外的百官聽到先皇后提出的請求,皆是倒吸一口冷氣,不由面面相覷。

    “日不食朔,月不食望,太子降生之時不見日光,此乃大兇之相。太子五行與大燕國運相克,必須留在極陰之地,才能克化他的命數(shù)。陛下唯有將太子送去北涼,才能保住他的性命,亦保住大燕的昌運。”

    就在薩滿大巫說完這席話后,天空中驟然響起一聲巨雷轟鳴,雷聲震撼人心。

    先皇后降神于薩滿大巫,字字痛心泣血,飽含一個母親對兒子命數(shù)的無奈,亦承擔起一國之后的責任,言至最后,薩滿大巫眼角滲出兩行血淚,看得在場眾人觸目驚心。

    此情此景,直叫人感嘆先皇后深明大義,寧可舍去太子榮華富貴的一生,亦要守護大燕黎民百姓安康。

    “琳瑯她啊,永遠是這般設(shè)身處地為他人思量,不惜委屈自己...”

    詹灼鄴耳畔回蕩起耀靈帝剛剛的話,雙眸漸漸變得黯然失色,暗淡得像是撒上一層灰,眸底慢慢結(jié)上一層寒冰。

    耀靈帝疲憊地閉上眼,良久,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眼角的皺紋好似都深了幾許,他啞聲道:

    “琳瑯,既然你如此堅持,朕便如你所愿,讓太子他...”

    耀靈帝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一道清脆的喊聲驟然打斷。

    “何方小人,竟敢借著淑文先皇后的名義在此裝神弄鬼!”

    一切發(fā)生的太過突然,臺下眾人還沒瞧清楚出聲的人是誰,只見一抹鴉青色的身影沖出人群,疾步登上漢白玉臺階。

    御林軍首統(tǒng)領(lǐng)還以為這個快步?jīng)_向祭臺的臣子欲行不軌,急忙抽出腰間佩劍阻攔,呵道:“快攔住此人!”

    虎口傳來一麻,御林軍首領(lǐng)抬起頭,迎上太子凌厲的眉眼。

    太子手持利劍,薄唇微抿,漆黑眼眸射出陣陣寒光,冷聲道:“誰敢攔他?!?/br>
    太子身上的儲君威嚴一旦釋放出來,強大的氣場讓在場御林軍止住步伐,無人敢去阻攔疾步而來的少年郎。

    姜玉竹一路暢行無阻,她從漢白玉磚上拾起一塊兒還未熄滅的香灰,一手扯住薩滿大巫的衣領(lǐng),另一只手將guntang的香灰塞進他口中,動作敏捷,毫不遲疑。

    “嗷嗚嗚...”

    薩滿大巫的嘴唇當即被燙出一層火泡,他痛苦地彎下腰,吐出口中熱鐵般guntang的香灰。

    “說,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竟敢在先皇后的虞祭大殿上裝神弄鬼,滿口胡言,構(gòu)陷太子!”

    少年劍眉高挑,冷聲呵斥。

    殿下百官伸長了脖子,這才看清楚匆匆登上祭臺,拳打腳踢薩滿大巫之人,竟是大燕最年輕的狀元郎,亦是太子的少師——姜少傅。

    奇怪的是,方才還用先皇后聲音說話的薩滿大巫,在被姜少傅塞進一嘴香灰后,口中發(fā)出的哀痛聲渾厚沙啞,轉(zhuǎn)眼間又變回了男子。

    莫非...先皇后的魂魄被姜少傅嚇走了?

    耀靈帝看著眼前混亂的場景,他不由皺起濃眉,不解道:

    “姜少傅,你方才的話是什么意思,琳瑯她究竟有沒有降神到薩馬大巫身上?”

    姜玉竹顧不回應皇上的話,她蹲下身在薩馬大巫吐出的香灰中摸索了一陣,眼眸突然一亮,唇角浮起笑意,隨后站起身,胸有成竹回道:

    “啟稟陛下,臣不敢妄言,適才發(fā)生的一切事,全是這位薩滿大巫在故弄玄虛。”

    她伸出手,又道:“這便是證據(jù)!”

    耀靈帝盯著姜少傅掌心烏漆麻黑的東西,乍看上去,像是一枚斷裂的哨子。

    薩滿大巫瞧見那物,臉色驟然轉(zhuǎn)白,慌忙辯解:“陛下休要聽姜少傅信口雌黃,我剛剛感到靈臺昏沉,心神不受控制,定是被前來的神靈施以降神,可恨被姜少傅中途打斷,嚇走了神靈,這種做法極為歹毒,神靈靈氣受損后,恐會永生永世遁入畜道。”

    耀靈帝聞言臉色一變,正要詢問大巫可有挽救之法,卻聽太子冷聲道:

    “薩滿神信奉萬物有靈,靈魂永存于世,不死不滅,怎么到了大巫口中,還摻加了佛教的輪回之道?!?/br>
    太子此言一針見血,當場駁斥得薩滿大巫啞口無言。

    臺下百官面露疑色,要說方才在祭臺上隨著燎燎青煙手舞足蹈,念念有詞的薩滿大巫還有幾分神秘感,那此時模樣狼狽,頭上鹿角斷掉一根,通身白色皮毛沾滿煙灰的薩滿大巫,活活就像是個街頭神棍。

    姜玉竹見狀,高舉起手中物品,朗聲解釋:“啟稟陛下,此物名曰骨哨,乃是取隴客喉骨所制,隴客,又名能言鳥,最擅長模仿人語。”

    “臣曾有幸經(jīng)結(jié)識過一位口技大師,這位大師的本領(lǐng)出神入化,只憑一張嘴,就能模仿出嬰童哭聲,老虎怒吼,甚至是風聲雷鳴,惟妙惟肖,使人身臨其境,難辨真?zhèn)?。不過要達到這種境界,需勤學苦練三十余載,臣當時好奇,就問大師有沒有什么捷徑,那位大師告訴臣,若是有略通口技皮毛之人,在舌下含住骨哨控制氣息,亦能以假亂真。”

    姜玉竹頓了頓,伸手指向面色如土的薩滿大巫,又道:

    “臣方才在殿下觀察這位大巫,發(fā)現(xiàn)他在被降神后,言談時口形甚是古怪,在雙唇閉合時,仍會有聲音流露出來,這便是使用骨哨模仿人發(fā)聲的破綻,臣有幸得到口技大師贈予的骨哨,一直帶在身邊,可以給陛下演示一二?!?/br>
    言畢,姜玉竹從腰間荷包里取出一枚完整的骨哨,放入口中。

    “陛下猜臣現(xiàn)在有沒有得先皇后降神?”

    殿下眾人不可思議瞪圓了眼,因為他們眼睜睜看到姜少傅一開口,竟然發(fā)出與先皇后別無二致的聲音。

    “陛下若想讓臣呼風喚雨,臣亦可鬧出些動靜...”

    姜玉竹說完,紅唇微微翕動,一道雷鳴聲在大殿上方轟然響起。

    “是雷聲,真的是雷聲!和之前一摸一樣??!”

    百官齊齊抬頭看向碧空萬里的天,紛紛驚訝感慨。

    “夠了!”

    耀靈帝臉色陰沉得如同打翻了的硯臺,他冷冷瞪著瑟瑟發(fā)抖的薩滿大巫,眼里噙滿了盛怒。

    一想起他剛剛含情脈脈看向薩滿大巫,把他當作琳瑯訴說自己多年間的思念之情,耀靈帝頓覺一陣反胃惡心。

    “將此人押入慎刑司,嚴刑審問,務(wù)必要從他嘴里問出背后指使者?!?/br>
    御林軍得了圣命,抬手卸下薩滿大巫的下顎,防止其自戕,將人帶了下去。

    耀靈帝冷冷盯著殿下鴉雀無聲的臣子,面色依舊陰沉。

    何人如此膽大包天,竟敢利用他對琳瑯的感情,挑撥他和太子之間的關(guān)系!

    意識到自己剛剛差點中了jian人的計,再一次將太子圈禁在北涼,耀靈帝心底溢滿了愧疚,正要安撫上太子幾句,卻瞧見太子快步走向角落里的姜少傅,小心翼翼捧起少年素手,低下頭輕輕吹氣。

    “嘶,殿下...疼,疼,疼!”

    “現(xiàn)在知曉疼了,方才為何要逞能?”

    詹灼鄴皺起濃眉,語氣心疼又責備,不過瞧見少年疼得皺在一起的五官,還是放輕手上的動作。

    小少傅的肌膚本就嬌貴,此時白皙的掌心被香火燙出一片水泡,看上去甚是駭人。

    姜玉竹歪著頭,盯著太子的側(cè)臉。

    近距離看時,太子五官雋美,濃眉挺鼻,下顎輪廓分明,尤其是他微微上揚的眼尾,猶如一筆暈染開的山水墨畫,淡淡投來的一瞥,說不盡的風流俊逸。

    這張魅惑世人的俊美面容,不知會迷倒多少女子,愿意為其上刀山下火海。

    如此看來,她徒手抓香灰還是值得的....

    “殿下有所不知,那骨哨只有棗核大小,臣擔心被薩滿大巫吞進肚子里,無法為殿下洗白冤屈。”

    “孤可以命人剖開他的肚子?!?/br>
    姜玉竹:....

    太子上輩子,該不會是個屠夫吧?

    “殿下若是在先皇后虞祭大典上剖開薩滿大巫的肚子,殘忍嗜殺的惡名不脛而走,就算臣找到骨哨證明此事乃是jian人作亂,亦于事無補,世人只會先入為主,永遠記住殿下嗜血一面。還請殿下日后行事前,三思而動?!?/br>
    詹灼鄴眸光深沉,神色極為認真道:“你若有事,孤就算背負罵名,亦要讓傷害你的人一起陪葬。”

    姜玉竹一時愣怔住了,她呆呆望著男子玄玉般的雙眸,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姜少傅說得不錯,太子你要虛心受教,日后收心養(yǎng)性,莫要動不動把北涼整治軍紀那套拿出來,讓朝中百官心生畏懼?!?/br>
    耀靈帝走到二人面前,他出言訓斥完太子,轉(zhuǎn)頭看向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笑吟吟道:

    “姜少傅學識淵博,洞若觀火,一眼識破jian人詭計,為太子在百官面前正名。你辦事穩(wěn)重,赤膽忠肝,朕要對你重重封賞,不如就升你做太子太保,可好?”

    姜玉竹不露聲色從太子掌中抽出手,對耀靈帝行了一禮。

    “陛下,臣年紀尚少,資歷淺薄,太保一職,實屬能力不及,不如...陛下?lián)Q成金銀珠寶,賞賜于臣可好?”

    耀靈帝很滿意眼前少年如此識大體,龍抓一揮,賞賜下珍寶無數(shù)。

    殿下的文武百官瞧見了,心中暗暗羨慕,懊悔自己怎么沒有像姜少傅一樣興趣廣泛,涉獵旁門左道,從而錯過這次嶄露頭角的機會。

    一時間,倒是沒有人質(zhì)疑姜少傅出身書香門第,為何會去學下九流的口技,還隨身攜帶著罕見的骨哨。

    _____

    皇城司辦事風行雷厲,在天黑前就撬開了薩滿大巫的嘴。

    登華宮內(nèi),蓮花熏爐升起裊裊青煙,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氣息。

    耀靈帝剛剛服下安神湯,虛弱歪倚在紫檀木鏤雕龍椅上,手撐額xue,眼底布滿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