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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另一個女聲拍案而起:“崔鶯鶯不浪也勾搭不著張生!你那含jiba的嘴,你就配唱崔鶯鶯了?”“放你娘的屁!你見我含了?”“你倒想含啊!長得那磕磣樣兒,誰賞你一根兒?。?!”她們一聲蓋一聲地吵,罵出來的話越來越不堪,簡直像窯子里的姐兒在拌嘴。旁邊夾雜了許多勸架的聲音,還有撕衣裳的砸碟子的掀桌子的,又哭又喊,萬聲俱全,只沒聽見班主商細蕊在里頭。程鳳臺心想來得不巧啊,商細蕊沒遇見,反聽了滿耳朵的棍兒啊棒兒啊,聽得褲襠里都要硬了。正準備走了,有人壓著哭腔喊道:“商老板,您給說句話??!”商細蕊那一把有氣無力的嗓子說道:“我說了啊,我叫她們別吵了,可是她們不聽我的啊!”“您可是水云樓的班主!”“班主管什么用?”商細蕊平心靜氣地說:“這件事情,jiejie們自己商量,我晚些回來聽信兒。小來!小來!誰砸壞了什么你記著,回頭在各人月錢里扣!”此話一出,罵聲雖還不絕,毀東西的聲音倒立刻沒有了。“老是吵架,真不好!說的話也太難聽了!哪個都不像崔鶯鶯。”吵架的人根本不理睬他這兩句不痛不癢的話,商細蕊一邊唧唧咕咕,一邊推開了門,貿貿然撞見了程鳳臺,他神色一怔,想到家丑被人見著了,覺得很不好意思。“二爺,您怎么來啦……”程鳳臺忍笑道:“商老板,有空吃個飯?”商細蕊正是腹空氣噎,無處可去:“有!我們這就走吧!”小來從里頭追出來,瞅了一眼程鳳臺以后反手關緊了門,低聲問商細蕊說:“她們要吵不出個結果呢?”商細蕊道:“那就讓她們找塊空地打一架,誰打贏了就聽誰的。我走啦!”程鳳臺真忍不住了,笑出聲來摟著商細蕊的肩膀帶他走了,路上樂不可支地說:“商老板,你真好玩兒?!?/br>商細蕊大概也覺得自己挺好玩兒的,點點頭嘿嘿地笑:“您今天怎么有空來看我?”“上回不是扯壞了你的衣裳么?請你一頓便飯賠不是?!?/br>商細蕊不以為意地一嘆,笑道“那個事情我早忘了!”進了車里,程鳳臺問:“商老板,想吃什么?帶你去六國飯店吃西餐好不好?”商細蕊一聽說是吃西餐就蔫了,但還是點了點頭。他是這樣的,與相熟的人可以玩笑戲謔,與頂熟頂熟的人,才會表達自己的主意?,F(xiàn)在與程鳳臺只到了玩笑戲謔的那一層,還沒有到表達主意的那一層,所以程鳳臺怎樣安排都使得,到了飯店,也隨程鳳臺點些什么菜。程鳳臺看他很熟練地cao作著面前的餐具,問道:“商老板,常來吃?。俊?/br>商細蕊道:“過去住在曹司令那里,吃過一次?!彼陕斆髁?,什么家伙派什么用場,使過一遍就都記得。當年程美心還企圖以此令他出洋相,誰知他眼睛瞟一眼旁人就看會了。這幾件小器皿,總不至于比臺上身段還難學,臺上身段他都不過三遍的。程鳳臺也知道曹司令家吃西餐必定是程美心的主張,便道:“你過去住在曹司令家里,我jiejie為難你不曾?”商細蕊失笑道:“這是肯定的??!”抬眼看了看程鳳臺,想想他和自己玩得再好,那也是程美心的親弟弟,常言道疏不間親,剩下的話就不講了。程鳳臺笑道:“你就多多包涵她吧!我小時候都沒少受她的擠兌和挑撥,何況你呢?”“真的呀?她怎么樣?”“好玩的玩具都是她的,好吃的東西也是她的。等長大些了,我在學校交個把女朋友,她就向父親告狀,使父親罰我?!?/br>商細蕊頓時心理平衡了。“不過,我也不是好欺負的。我知道以后,就抓了只活老鼠塞進她的五斗櫥里,她一拉抽屜,小老鼠一蹦就蹦到她臉上,把她嚇得發(fā)了一場高燒?!?/br>商細蕊樂得笑起來,想象一下,十分解恨。“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長大以后不這樣?!背跳P臺心想,長大后程美心都是暗著害人了,表面功夫做得極好,讓人一點兒把柄也抓不到。“商老板,她欺負你的時候,你怎樣呢?”這要是換了另兩個人,一個娘家的兄弟,一個離門的男寵,怎么也不能聊這些事情。但是程鳳臺問得直率,商細蕊又有那么點缺心眼,兩個直肚腸碰在一起,就百無禁忌起來。商細蕊說:“我就一直待在司令身邊,一步也不離開。司令不在的時候,我就跑到樓上房里躲起來,不讓你jiejie找到我?!?/br>難怪程美心提到商細蕊就一肚子怨氣無處發(fā),要是早有機會手起刀落,何苦咬牙切齒的總惦記著。她再厲害,總也不能在司令眼皮底下兌了毒藥給商細蕊吃,一般也就是臉色言語上給人氣受。商細蕊既沒有爭閑氣的心,口角也甚伶俐,會撒嬌會告狀,他竟不是被程美心擠兌走的。“那為什么還要離開司令府?”“因為我想出去唱戲了?!?/br>“曹司令肯放你走?”“一開始不肯?!鄙碳毴锓畔碌恫妫皇直葎澚藗€槍的樣子:“他就拿槍對著我腦袋,問我要留下還是要唱戲,我還是說要唱戲,他就放我走了?!?/br>程鳳臺深深地佩服商細蕊要戲不要命的膽色。桌上的菜一碟換一碟,食物精致無比地盛在白瓷盤子里,奇怪的是聞不見菜蔬的香氣。四周靜悄悄的,侍應們垂手而立。程鳳臺習慣了這樣的環(huán)境,吃得口滑,商細蕊淺嘗輒止,都沒多動。程鳳臺想或許是唱戲的人要保持身材苗條的緣故,所以不肯多吃。主菜上了一例五分熟的黑椒牛排,商細蕊拿刀子把牛排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只是不下口,搖頭說:“這血都能滋人臉上了……”程鳳臺咽下一口酒以防噴出來,看了看他碟子里的牛排,并沒有煎得特別生:“這個菜就是這個口味。只要牛rou選得好,吃嘴里倒還不腥氣。商老板吃不慣?”商細蕊勉強吃了一小口,嚼了嚼,嘗不出什么好滋味:“洋人真可憐,每頓都吃這些夾生菜,難怪他們要打過來?!?/br>程鳳臺笑道:“您這話說的,好像八國聯(lián)軍是跟咱們搶熟牛rou來的?!?/br>商細蕊自己聽著都笑了:“就是咱們的東西都比他們好,他們才要搶?!?/br>“這倒是真的?!背跳P臺認真點頭:“庚子年那會兒,洋人見著一個山石盆景都要稀罕半天,見了薄胎花瓶就了不得啦??墒悄阒浪麄冏钕『笔裁??”“什么?。俊?/br>“他們最稀罕咱們中國的小戲子,尤其像商老板這樣,男人扮女人扮得那么像的?!?/br>“二爺,你逗我。”“怎么能逗你!其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