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驟然一亮，胸中頓生憤怒之意，深深吸了幾口氣，強壓下情緒沉聲質(zhì)問道：“聞大人以為我要的知心人是誰？”

聞允休端茶就飲的手微微一停，心中直嘆他太敏銳，不過兩三句話便被聽出了端倪。他佯裝成萬分疑惑的樣子，蓋上手中茶盞，略微提高了聲音問道：“王爺既然來臣家中提起婚嫁之事，臣只有心兒這么一個女兒能嫁，還能說誰？”忽然神色肅穆道：“難道王爺也學(xué)前人，喜好男風(fēng)，蓄養(yǎng)男寵，要拿我聞家兒郎尋開心？”

蕭韞曦心中冷笑一聲，收斂了心神正色應(yīng)道：“我此生所求，不過聞靜思一人。我與他相識相知十余年，真誠相待，毫無半分作偽，言出如山，絕無半點悔改。聞大人，我待靜思如何，你應(yīng)是最為清楚，何來拿他尋開心之語？”

聞允休將茶盞往小幾上重重一擱，沉聲道：“王爺，臣三個兒子中唯有思兒最為出色，他又是下任家主，前途不可限量。若被王爺要去了，世人如何看他，王爺又置我聞家百年清譽于何地？兩人之情，總要經(jīng)得起世間倫常，對得起祖宗顏面，就憑王爺一人之情，臣為了思兒，為了聞家，絕不答應(yīng)?！?/br>
蕭韞曦頭一次遇見如此強硬明確的拒絕之語，焦躁之余也有一絲頹喪。他低眉斂目，凝視著茶盞上聞靜思的肖像，心中逐漸冷靜下來。窗外夜幕深沉，萬籟俱靜，偶然有積雪從枝葉上掉落在地，發(fā)出細微的聲響。屋內(nèi)燭光熠熠，照得室內(nèi)一片明朗，炭火旺盛，卻暖不了心底那一點蒼涼的寒意。兩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一時無話。蕭韞曦一手托茶盞，一手拇指輕撫肖像，吐納片刻，悠然開口道：“聞大人為了靜思，為了聞家，答應(yīng)下來才是上上之策，兩全其美。靜思清能有容，仁能善斷，明不傷察，直不過矯，當(dāng)?shù)闷鹳t臣良相，只有我能毫無忌憚之心，下放重權(quán)，讓他施展抱負，一嘗所愿。況且天下百姓，受之盛惠，生活安樂美滿，富足豐裕，即便知道靜思不是完人，又怎會將感激之情換輕鄙之心，恩將仇報，壞他名聲？而聞家有我為盾，何懼宗家強橫蠻悍，權(quán)財噬人？聞大人在朝中心思甚為清明，自會分辨輕重。若聞大人答應(yīng)我所求……”他稍稍停頓，將茶盞放在身旁小幾上，朗聲道：“我愿事成之后，以相位贈予靜思，聘他為后，這聘禮就是我大燕的半壁江山！”

聞允休邊聽他說，邊已有拒絕應(yīng)對之策，只不料他最后一句，當(dāng)場震撼地?zé)o法言語。饒是他見多識廣，經(jīng)歷風(fēng)浪，手中的茶盞也有些拿捏不穩(wěn)。他見蕭韞曦面容沉靜，雙目爍爍，神色之間坦坦蕩蕩毫無畏懼，不由脫口問道：“王爺人中龍鳳，思兒不過中上資質(zhì)，何以青眼相加？”

蕭韞曦淡淡一笑，道：“凌云壯志，濯我情懷，喜憂顏色，醉我心神?！鳖D了頓又道：“聞大人，以靜思一人換一代賢相之美譽，與聞家百年榮耀，并無半點虧損。我不逼聞大人現(xiàn)在就答應(yīng)，等我大業(yè)成功，將承諾一一兌現(xiàn)，聞大人再來斟酌也是可以，只是以后，聞大人勿要斥責(zé)我以權(quán)謀私啊?！?/br>
聞允休肅容道：“王爺多慮了。王爺既然有心有意有承諾，我便將此事放在心上。只是思兒……”他嘆了口氣，才繼續(xù)道：“王爺與他相識多年，也知道他的脾性，看似隨和，也有極為堅持的時候。王爺若能得他首肯，臣自然無話可說，他若不答應(yīng)，只怕權(quán)勢強壓之下，剛極必折。還請王爺再許一諾，思兒若無此意，絕不能逼他就范?！?/br>
蕭韞曦鄭重道：“聞大人盡可放心，我對靜思惜如珍寶，愛之入骨，絕不讓他受半點委屈?！痹捯阎链?，再無其它可談。他站起身來，由著聞允休陪同走了出去。

門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雪，寂靜地飄蕩著零星的雪花，偶爾沾上蕭韞曦的臉頰，一觸即融，只留下些許的涼意。聞府之中的廊燈不如宮中的多，稀稀落落，影影憧憧。蕭韞曦行在其中，只覺得眼前明暗交替，渾然不似人間大道。想起今夜聞允休的幾番話，越想越是詭異，竟是像早有準(zhǔn)備。他這一行，既沒有得到聞允休放手聞靜思的承諾，也沒有得到聞允休真心的認(rèn)同。想到此處，腳下猛地一停，先是低低悶笑，繼而朗聲狂笑，一拳捶在廊柱上，憤聲道：“聞靜思！”心中卻是無力之極：“我為你誓做明君，若還得不到你，此生何樂之有！”默默閉眼冷靜了許久，深深呼出一口白氣，攏了攏狐裘，才慢慢地沿著石徑走出聞府。

聞允休站在門口，一直目送著蕭韞曦的身影消失在小院月門外，才轉(zhuǎn)回房內(nèi)。他走進內(nèi)室，貼墻置著一條桌案，亡妻的牌位端正地立在中央。他袖手靠在一旁，怔怔出神了一刻，才半似自問，半似感慨道：“我這樣做，究竟好不好？繡衣，你泉下有知，托個夢給我也好啊?！?/br>
深夜寂寂，遠處只有聞靜思的書房還有燈火。隆冬寒冷，也有春暖花開之日，夜幕濃重，總有旭日東升之時。

第十章璞玉無芳自有華

蕭韞曦從聞府回來的第三天，便帶上自己的人手和聞允休派出的刑部官員一起前往殷州調(diào)查馬慶平一案。聞靜思聽父親提起此事，已經(jīng)是東方風(fēng)來滿眼春，花城柳暗愁殺人的三月。

臨近禮部試，整個燕國各大書院的知名才子慢慢地從四面八方匯聚到京城。文人一多，即便考試在即，也擋不住各種接踵而來的流觴雅集與詩文茶會。聞靜思一心撲在詩書文章上，有時實在推不掉史逸君的盛情，也會應(yīng)邀而往。只是他不像別的京城世家子弟，愛依仗著自己皇城腳下的身家，和外來士子在文章上比高低爭輸贏，弄得面紅耳赤風(fēng)度大失，反而多是詢問當(dāng)?shù)匕傩諟仫柡凸俑?。他言辭溫文有禮，待人眉慈目善，對蓄意挑釁的學(xué)子能和顏悅色，溫言相勸，而前來求教學(xué)問的人又能盡心教授，絕不私藏，盡顯聞家子弟的氣度風(fēng)范。因此聞靜思露面不多，在京城世家學(xué)子中卻是評價頗高。

三月十八日，會試在禮部貢院開考，聞靜思獲皇帝親賜的恩額，跳過了院試、鄉(xiāng)試，直接進入會試。而雁遲有寧王保舉，也直接入了兵部武科的考場。武科與文科不同，既有筆試的兵法策略，又考馬步箭及槍、刀、劍、戟、拳搏、擊刺等法。入試的考生既有各州尚武的武士，也有來自江湖門派的子弟。只是大多江湖高手持才傲物，隨心自在，不喜被官府拘束管制，加上雁遲天賦異稟，武藝絕倫，才第一天考畢，就已經(jīng)是聲名在外了。

三月二十二日，文科武科三場考完，全城學(xué)子終于放松下來，雖有喜有憂，卻無礙考生們在詩會茶社的大小閣樓暢飲至通宵達旦。聞靜思雙腳剛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