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71
個尷尬啊,好在他會苦中作樂,隨便找了個座位,一邊喝著苦茶,一邊數(shù)瓜子,足足數(shù)了五遍,才聽到一聲咳嗽。 “唐知府,你可知老夫讓你來是何意?” “下官不知,請大人明示。” “好,那老夫就告訴你!”趙貞吉頓了頓,說道:“先行有言: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老夫不敢以善人自居,卻也癡長幾年,唐知府,無論做官做人,都在于一顆真心,一股正氣,還望你不要辜負了師長們的期望?!?/br> 趙貞吉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和措辭聽起來不那么刺耳,作為一個心學前輩,趙貞吉真是不愿意看到被大家寄予厚望的后起之秀會變成一個油滑世故的小官僚。 只是趙貞吉減弱了許多的話,唐毅也氣得罵翻了天。 故意只說一半,什么意思,當我不知道? “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是以君子必慎其所處者焉!” 明白說嗎,你老夫子就是以為我唐毅結(jié)交非人,學了一身官僚習氣,您老人家是普度眾生的觀世音菩薩,要用您的一言一行,度化我棄惡向善!你也太自以為是了吧! 換成往日,唐毅真想幾句話罵回去,您老夫子那么厲害,為什么挨廷杖? 轉(zhuǎn)念一想,唐毅又忍下了,不為別的,跟在趙貞吉身邊,至少能了解這個老家伙想要干什么。唐毅諾諾答應,趙貞吉虎著臉點點頭,一聲令下,立刻升堂。 今天是單日子,阮鶚要歸鄢懋卿審訊,趙貞吉只能提審李家的老太爺李東升。 當眾衙役把老頭壓上來的時候,一個月的時間不見,頭發(fā)不止全白了,還掉了很多,稀稀疏疏,滿臉的老年斑,看起來衰老得不像樣子。 趙貞吉沉默了一會兒,一拍驚堂木。 “李老大人,數(shù)年未見,沒想到你竟然成了階下之囚。”趙貞吉感嘆說道:“念在你年老體衰的份上,坐著回話吧?!?/br> 有人給李東升搬了一把椅子,老頭勉強點頭致謝。 “本官問你,李家和月港的海盜可有聯(lián)系?” “有?!崩项^回答的很干脆。 趙貞吉一喜,忙追問道:“你還知道什么人和海盜有關(guān)系?” 李東升突然抬起頭,露出嘲諷的笑容,“趙大人,老夫想要請教,是和誰牽連就說誰嗎?” “那是自然?!?/br> “好,我告訴你啊,有——松江華亭的徐閣老,你敢辦嗎?” 趙貞吉的臉瞬間就綠了,唐毅卻差點笑出聲。 第433章 不能再審了 唐毅看著趙貞吉變顏變色,比三伏天吃冰塊還舒服,你老先生不是義正辭嚴嗎,不是要給我做榜樣,說什么芝蘭之室嗎?案子牽涉到了你老師,看你怎么辦!唐毅這個樂啊,就差笑出來了。 趙貞吉老臉發(fā)燒,他突然一拍桌子,斥責道:“李東升,虧你還是做過布政使的,竟敢如此大言不慚,我問你,你說徐閣老參與走私,可有證據(jù)?” “當然有!”李東升突然抬起頭,呵呵一笑。 “趙大人,你久在官場,知道的不比老夫少,大明的俸祿低,就算做到了大學士,一年到頭也不到二百兩銀子,這點錢別說養(yǎng)一個官,就算養(yǎng)一只鷹,一頭虎,也是不夠的。十年寒窗苦讀,漫漫科舉長路,從童生試考起,要多少年?”李東升說著看了看唐毅,笑道:“當然了,唐六元過關(guān)斬將,一路所向睥睨,少年得志,令人佩服,可是如同唐大人一般的,能有幾個!” “不要東拉西扯!”趙貞吉咆哮道。 李東升嘆口氣,“趙大人,多數(shù)的進士都胡子一把,才當上了七品縣令,上有老下有小,沒準還背上了一身的債。你低頭看看胸前的補子,文官繡的是飛禽,武將繡的是走獸,穿上了官衣,哪一個不是衣冠禽獸!” “你魂淡!” 趙貞吉氣得把水杯一扔,正好砸在了李東升的額頭,頓時鮮血流了下來,老頭恍若未覺,冷笑道:“打死老夫也沒用,試問天下哪個當官的不貪?” “本官就不貪!” 海瑞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人都說無欲則剛,海瑞氣定神閑,冷笑道:“本官姓海名瑞字汝賢,號剛峰,生長在海島蠻夷之地,嘉靖三十三年出任福建南平教諭,嘉靖三十五年,接掌晉江縣,后任市舶司副提舉,本官在任內(nèi)不取一文,不貪一毫!”海瑞擲地有聲,“貪乃心生,有了貪念,哪怕富有金山銀山,一樣要貪!你休要以為天下人都像你一般無恥!” 李東升半晌無語,突然嘆了一聲,“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海筆架,世上竟然還有你這般的奇人……算老夫說錯話了?!蓖蝗焕顤|升把胸膛挺直,厲聲說道:“老夫但愿海大人能一輩子始終如初,不過徐階可不是什么善類。他當官之前,家中不過百十畝田產(chǎn),自從他當了官,家中的田產(chǎn)越來越多,如今整個華亭,甚至蘇州,都是他們徐家的田地,四五十萬畝農(nóng)田,五六萬畝桑田,每年要產(chǎn)出多少絲綢?這些絲綢都哪去了?不都是賣給了海外嗎?趙大人,你真該找你的師父好好問問,有多少貨是從月港走私的?!?/br> 趙貞吉到底是經(jīng)驗豐富,從憤怒走出來,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李東升,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沒有絲毫證據(jù),就靠著信口雌黃,竟敢誣告內(nèi)閣大學士,簡直該打!” 趙貞吉看了看兩邊,“動刑!” 一聲令下,左右沖了上來,提著沾了鹽水的鞭子,照著李東升就抽了下來。這玩意唐毅也用過,他就把胡公子給好一頓打。胡宗憲倒是大方,不但沒找麻煩不說,還好好謝了唐毅。 只是唐毅不知道,抽打李東升用的鞭子可比他用的厲害多了,除了生牛皮之外,還纏著鐵絲,沒有兩下,李東升就皮開rou綻,鮮血橫流。毒刑拷打一個老者,哪怕他十惡不赦,唐毅也覺得有些過分,只是他知道自己的話在趙貞吉眼里沒有分量,他干脆扭過頭,就當沒有看到。 李東升也算硬氣,挨了十幾鞭子,愣是不吭一聲,最后軟軟倒在地上。趙貞吉忙走過來,用手一探,還有一口氣。 “把他潑醒了!” 有人含著一口水,噴到了李東升的臉上,老頭悠悠轉(zhuǎn)醒。艱難地轉(zhuǎn)頭,看了眼趙貞吉,突然冷笑道:“老夫還以為死了呢,你的鞭子不成??!” “哼,讓你死了算是便宜你!”趙貞吉輕蔑一笑,“李東升,你老實招供,還能免去皮rou之苦,要是不聽話,本官可不會客氣!” 李東升滿不在乎,“將死之人,還要客氣什么,大人只管來就是,你問老夫還有什么人,老夫可以告訴你,紹興的沈家,湖廣的馮家,泰州的王家,余姚的錢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