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得感情的殺手和必須戀愛的太子(十九)
“大和尚?遙連山的么?”游稚疑惑道,“我只聽說他們壯得很,一拳可以打死一頭牛!” “牛?哈哈,吳兄,你定是錯過了飛花走石?!秉S邈答道,“那群莽子可是連山都能打碎的。” 四人嘰嘰喳喳聊了半宿,后半夜由見月守夜,其余三人各自找了塊地睡了,照人自然是躺在見月腿上,游稚見此場景,心里無比思念啞巴,躺在草地上微一睜眼便能看見璀璨星空,不由心想若是能成為天上月該多好?此時定能從茫茫人海中找到啞巴……不止今夜,日后每一夜都可如此,哪怕……哪怕啞巴已跟隨老相好私奔去了。 翌日清晨,游稚與照人都還在沉睡中,黃邈起來小解后便接替了見月,還未休息多久,溪中積水漸漸漫起,匯成一條小河,足器爬行的聲音從水中傳到岸上,沿路都是硬物碰到樹枝、草叢的窸窣聲,宛如上萬只巨蟲同時從河里入侵山間林地。 原本睡的正香的游稚猛然睜開雙眼,電光石火間已反手掏出背上長劍,嚴肅道:“敵襲——!” 說時遲那時快,剛入眠不久的見月已抱起照人跳走,照人于空中醒來,以為自己又墜落懸崖,連忙大叫抱著見月的腰,在這緊急時刻,見月竟不忘邪魅一笑,頷首吻在照人唇上,示意無需驚慌。照人被吻得面紅耳赤,驚呼全被吞進肚子里,片刻后在樹上站定,祭起手訣運功行氣,雙目清明如朗月,調(diào)和體內(nèi)靈力,然而日出剛過,陽光被層層樹林遮擋,致使運功不太順利。 黃邈手持一把大刀,已閃身立于陣線最前方,看著密密麻麻一片爬上岸的奇異生物倒吸了一口涼氣。那物身體似魚,卻長著蛇頭,雙目如同馬眼一般又大又亮,身下共有六足,側鰭以上為黑色,腹部為白色,體型倒不大,只是蛇口大張,兩根尖刺白牙在空中耀武揚威,也不知是否有毒。 游稚見黃邈被嚇到呆滯,便單手攬著他的腰,帶他上樹躲避,心里想的卻是“比啞巴輕多了”。黃邈咽下一口驚慌的氣,微微顫抖道:“這……這是何妖物?” 似曾相識的畫面在游稚腦中零碎閃現(xiàn),然而離抓住那個念頭總是差上一點,他沉吟片刻,喪氣道:“我好像從師父的藏書里見過,但……噯,我這腦子!” 那長腳的怪魚如蝗蟲過境般洶涌而至,河里、岸上、樹下擠滿了家貓大小的怪魚,個個大張著蛇口,蛇信一吐一收,不多時,便有怪魚發(fā)現(xiàn)了藏身于樹上的四人,“嘶嘶”聲更盛,鋪天蓋地的六爪魚開始朝這兩棵樹聚集。因數(shù)量太多,擠在后方的魚便踩著前面的魚爬行,六足雖然瘦小,不足以環(huán)繞著樹干往上爬,但在數(shù)量攻勢下,幾座小山堆了起來,怪魚的身體搭建了數(shù)條通路,讓后方的魚得以爬向高處。 “先躲!”見月橫抱起照人換了棵樹,“在不確定怪魚群實力時,切莫浪費靈力!” 眾人表示贊同,在這處處充滿危險的試煉場,此種看似進攻性較弱的成群怪物往往可能只是某只大妖怪的先頭部隊,先以數(shù)量壓榨弟子們的靈力,大妖只在最后關頭現(xiàn)身完成收割,因此一味以術法轟炸并非明智之舉。 “太多了!”游稚帶著黃邈再次換樹,可那怪魚卻不依不饒,窮追不舍,“而且行動好快!這動靜只怕會引來別的玩意!” “幾個法術砸下來,動靜只會更大!”照人抱著見月的脖頸,已不再臉紅,“要是紙鳶沒壞就好了!” 年輕弟子里會使法術飛行的并不多,而且并不是每個門派都有此絕學,天機閣的紙鳶術算是為數(shù)不多可以讓一般弟子飛行的道具術之一。然而見月的紙鳶和備用紙鳶都在遭遇蟲妖時被毀,此時只能使用輕功進行短距離跳躍,想要快速甩掉這群魚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散修出身的黃邈更是連輕功都不會,只能任由游稚帶著跳走。 饒是如此,負重逃上幾輪也十分累人,身強體壯的見月扶著樹干大喘氣,隨著第一只怪魚六足蓄力猛蹬上樹,越來越多的怪魚前赴后繼加入飛撲的行列,或黑或白的鱗片于空中翻飛,散發(fā)著nongnong的魚腥味。 經(jīng)過昨日一番大戰(zhàn),見月雖已恢復體力,但靈力卻只回了不到八成,方才被第一只怪魚沖擊,險些抱著照人一起摔了下去。游稚有些按捺不住,只覺手癢不已,便抄起長劍問道:“我能砍一只試試么?引來大妖怪也好,這么跑下去簡直沒完沒了了!” 眾人默許了游稚的提議,正巧有幾條怪魚撲到游稚身旁,他隨手一揮,那把削鐵如泥的長劍便斬斷三條魚身,從斷口可見魚rou飽滿鮮嫩,呈現(xiàn)健康的米白色,令游稚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這香甜誘人的畫面瞬間勾起游稚的回憶,一段理應掩埋在時間洪流里的對話如雨后春筍般出現(xiàn)在他腦海中。一個熟悉又充滿稚氣的聲音好奇道:“魚身蛇首六足,其目如馬耳,食之使人不瞇,可以……師父,這是甚么字?” 略有些霸道的男子聲音接著說道:“可以御兇。稚兒看懂了么?” 男童聲音答道:“奇怪的魚,長著蛇頭,六只腳,眼睛像……像馬耳朵?吃了可以、可以……唔……” 男子噗嗤一笑,解釋道:“此耳非彼耳,乃語氣詞也。不瞇就是不患夢魘,還可防御兇災?!?/br> “想起來了!”游稚兩眼放光,激動道:“涴水出焉,而北流注于陵羊之澤。是多冉遺之魚!這是冉遺魚!” “冉遺魚?”黃邈疑惑道,“沒聽說過,該如何對付?” “吃!這玩意吃了就可以不受夢魘!”游稚擼起袖子,一副隨時準備生火烤魚的架勢,“還可以防災避禍!” “話雖如此……”照人無奈道,“可這鋪天蓋地的數(shù)量,連落腳地都沒有!你難道打算在樹上烤魚不成?!” “這魚只是看著兇!實則草包一個!”游稚不停劈砍迎上來的冉遺魚,一心只想著吃,“你們有什么大招就使出來罷!哪有那么多大妖怪在埋伏嘛……” 眾人不約而同看向見月,短短一夜下來已將他當作領隊,見月微一沉吟,點點頭,然而攻擊性木偶全滅的他已無大型武器傍身,照人點頭回應,再掐手訣吸取日華之力,睜眼時冷漠喝到:“閃開——!”緊接著烈焰便憑空出現(xiàn),于地上開出一片耀眼的火花。 “陽炎。”施法結束,照人面無表情說出術法名,隨即疲憊地倚在見月身上,微有些氣喘,“唔……頭有點暈?!?/br> 玄林觀以日月星辰為法術本源,平時練功都需要尋一接天連地的開闊之地,白日吸取日輝,夜里則以月華或星辰之光為引,因此開創(chuàng)的招式也都充滿自然之力。但日屬陽,夜屬陰,人體承受力亦有此兩性,且大部分人均只對一種屬性有較強的適應力,所以玄林觀中有一半弟子以日華為源,另一半則以月華或星辰為源,只有極少數(shù)天資聰穎的弟子能陰陽雙修。 雖然吸取單種源力已能獲得相當強大的能力,但陰陽調(diào)和為術法威力與修行帶來的提升不僅僅是兩倍這么簡單,而是境界的飛躍。然而天生具有協(xié)調(diào)能力的修者并不多,在長達千年的摸索中,玄林觀的一位先代掌門無意中發(fā)現(xiàn)與另一屬性的弟子結合可使二人同時獲得這種無法后天習得的能力,當然結果不是一蹴而就的,此種另類“雙修”需要互補屬性的兩人對彼此絕對信任,并發(fā)自內(nèi)心愛慕對方,否則在將本體調(diào)和之源注入對方體內(nèi)時會產(chǎn)生不可逆轉的傷害,可能是rou體不能承受的壓力,一瞬便會消散;亦可能是精神無法契合,最后雙雙變成傻子。 于是玄林觀弟子從十四歲起便會為自己在門派里尋覓一個修習反源之力的雙修者,這些弟子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知根知底,在朝夕相處間便輕易能尋得有好感之人,剩下的便是雙方確認伴侶關系,接受前輩道侶的指導,并在合適的時候正式開始雙修。 照人便是以日華為本源的修習者,因模樣俊俏可愛,自七歲進入玄林觀后便深得一眾師兄、師叔喜愛,雖然他本人并沒有任何感覺,也從不因為有人偏袒而偷懶練功,或是欺負同門。年滿十四以后,已有不下十個師兄弟問過他愿不愿意結為道侶,年幼的他卻總覺得命運在冥冥之中為他牽了另一根紅繩,指向遙遠的迷霧。直到兩年后遇見見月,那種與命定之人相逢的直覺幾乎令他瘋狂,而見月最初卻對他不冷不熱,保持著遙遠的疏離感,雖然那只是見月刻意塑造的形象。 陽炎焚燒期間,與見月相處的畫面如走馬燈一般在照人腦內(nèi)回轉,從爭吵到心照不宣的保護,再到最終表露心跡,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艱難。 “真香……”游稚喃喃道,河水無法澆熄的陽炎簡直是個烤爐,無數(shù)冉遺魚在烈焰中翻滾,空氣里彌漫起烤魚特有的香味,他忍不住狂吞口水,正想往包袱里掏調(diào)料,卻想起來這半月里一直都是啞巴背著包袱,這次腦子一空就跑了出來,自然也沒帶包袱,于是更加思念調(diào)的一手好味的啞巴,心里酸澀無比,連現(xiàn)成的烤魚都不想吃了。 “吳兄,你方才說這魚能吃,是真的么?”黃邈并無許多顧慮,從昨日比試到現(xiàn)在,只吃了些野果果腹,此時聞著誘人的烤魚香氣,肚子竟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對,唔……這的確是冉遺魚。”游稚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又回顧了一遍和師父的對話,“魚身蛇首六足,其目如馬耳,食之使人不瞇,可以御兇,沒錯,正是冉遺魚?!?/br> 照人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見月卻饒有興味道:“不知吳兄從何處得知此物?在下自認讀書不少,卻也從未聽聞冉遺之魚。” “從師父的藏書里讀的,”游稚也餓了,當即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抓著最近的烤魚咬了一口,烤的外焦里嫩,魚rou鮮美無比,有一種原汁原味的感覺,“真香!要是有啞……噯,嗚嗚……” 無人再理會突然消沉的游稚,黃邈見他食用無事,便也大著膽子勾了一條魚。在陽炎炙烤下,蛇首瞬間被燒成灰飛,接著是六只瘦弱的爬足,神奇的是魚身完整保留下來,還帶著比尋常河魚更加鮮美的口感。黃邈顯然過慣了苦日子,此時有吃不完的烤魚,簡直樂不可支,直吃得差點噎死。 見月思索再三,依舊不放心這種被看起來極不靠譜的游稚定義為“安全可食用包治百病”的怪魚,期間還有一些活魚不顧一切撲上來,都被他以樹枝為劍打入陽炎火海中,落得個焦香鮮嫩的下場。照人雖看得流口水,卻也不愿嘗試見月不認可的東西,只得眼巴巴望著那二人大快朵頤。 “吳兄,萬一這魚只是和那種傳說中的魚長得很像……”照人頓了頓,努力裝作不想吃魚rou的模樣,“若是有毒該怎么辦?” 游稚沉吟片刻,而后道:“那我也不怕,鴆牙草霜都毒不倒我。” 黃邈:“…………” 鴆羽,蛇牙,穿腸草,砒霜,此四物乃是當今世上大多數(shù)毒藥的原料,其中以鴆羽最難尋覓,毒性也最為猛烈。千花島的鎮(zhèn)派之毒便是以鴆羽為主,搭配其它三種毒物煉制而成的鴆牙草霜,只消一滴,便能毒殺數(shù)十人。 黃邈流了些冷汗,已是兩條魚下肚,想哭也來不及了。游稚只好安慰他道:“哪兒來那么多有毒的東西?這燒了足有上百條,也沒見驚動大妖……” 話未說完,一根削得十分鋒利的木頭直直朝游稚飛去,穿過他手中的烤魚,釘進身后的樹干里。一切發(fā)生得太快,見月那句“跑”還未出口,游稚已帶著黃邈跳到幾丈開外,再回頭時,方才的樹上釘著一條斷尾,還在不停蠕動。 “呃……”游稚硬著頭皮道,“這……這是壁虎精?” “我說甚么來著?!”照人好氣又好笑道,“你這烏鴉精!” 游稚摸著后腦勺嘿嘿傻笑,道:“方才你那勞什子火焰,再來點兒?” “沒了!”照人怒道,“你當我是掌門么?大招說有就有?!朝陽的日輝之力太弱!我……” 幾根rou臂如箭矢般飛射而來,見月已十分疲憊,卻依舊抱著照人靈敏閃開,數(shù)條rou臂又連番襲來,神龍擺尾般橫掃千軍,將參天大樹齊齊剃頭,虛弱的晨曦斜斜灑了些進來,溫柔包裹著眾人。 見月沒了機關,武功還不如游稚;照人一把火焚了幾百條冉遺魚,雖然看起來輕巧,實則相當耗費靈力與本源之力,此時也儼然成了個跑都跑不動的大蘿卜;黃邈實力尚未顯露,然而能被高空墜物砸中的修者也的確不多見;剩下個完全不會使法術的游稚,頂多就能帶著一個人跑路。四人以不同方式當著累贅,八目相對,同時喊出一句:“跑——!” 于是見月抱著照人,游稚攬著黃邈,四人逃出焦香冉遺魚躺尸的范圍后,跳躍著在樹上和地面交替前進,但帶著一人逃命使體力消耗甚巨,想要躲避幾條rou臂同時攻擊又談何容易? “不……不成了……”游稚氣喘吁吁地停下,猛咳幾聲,幾乎要把肺都咳出來,有氣無力道,“我……我實在跑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