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修她從不回頭 第76節(jié)
她的淚水凝在眸中,夢玦不知從哪里,摘來了一束繡球花,遞給了她,然后默默退下了。 …… 過了許久,宋恬才從荒草叢里走了出來。 她的神情淡淡,但夢玦發(fā)現,纏繞在她心間的一絲心魔,已然消失。 人皆有心魔,可能是過往的遺憾,執(zhí)念,也可能是自卑、惡念。修行之人,若心魔不除,很難更進一步。 對于凡人出身的修士,人間過往,也是牽掛,該有一個終結。 倆人朝山下走去,夢玦忽然笑道:“你知道嗎,我曾經也是個凡人?!?/br> 宋恬想了一下,疑惑道:“那豈非是茹毛飲血的時候?” 夢玦:“……” 他咬牙切齒地給自己辯解:“不是,我們那時已有絲綢,能造器具,跟你們的差別也不大。” 她道:“哦?!?/br> “我在人間只待了十二年,后來就被我?guī)煾笌チ颂旌幼?。”他思及往事,只覺得很模糊:“再多就不記得了……” 宋恬忽然道:“你結過道侶嗎?” “沒有,”他雖然感到詫異,但還是答道:“我十三歲駐顏,一直到見你之前,都是那副模樣,誰看我,都喊我小毛孩兒?!?/br> “是天河混世頑童?!彼埔獾靥嵝阉?。 夢玦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心中一動,問:“你問這個做什么?” 宋恬道:“隨便問問?!?/br> 他直直地盯著她的眼:“我不信。” 她微惱:“你不信什么?”又別過眼,略有些不自在道:“清明了,若你有隕落的道侶,我們一道去給她上墳。” 夢玦啼笑皆非:“你!” “快到了。”宋恬加快腳步,朝前走去。 走過這一片密林,再過幾洼油菜花地,有一個白墻黛瓦的小鎮(zhèn),正是她的故鄉(xiāng)。 宋恬放慢腳步,看市集上,人來人往,徒然生出一股物是人非之感。 她不覺來到了鎮(zhèn)東的河畔,那里,有她家和顏家的門面、作坊。 屋舍依舊,重新修葺后,換了主人。 宋恬在小河的對岸凝望了片刻,正欲轉身,身后傳來了一道聲音:“阿恬?可是你?你還活著!” 她轉過身,仔細端詳來人片刻,訝然道:“云姐?” 云姐是她幼年時,住在家對岸的鄰家jiejie,戰(zhàn)亂那年之前,云姐舉家遷走,之后再無會面。 光陰揉皺了云姐的眼角,云姐抱著幼子,難以置信道:“阿恬,這么多年,你怎么面容未變?對了,小嵊還活著嗎?等等,這位是?” 她的問題太多,宋恬理了理,道:“我遇到一些機緣。顏嵊還活著,我們道不同,各走各路了。這位是我……師弟。” 云姐聽到她和顏嵊分開了,先是嘆了一口氣,然后拍了拍宋恬的肩,爽朗笑道:“這有什么!沒了鄰家哥哥,這個師弟看著也不錯!” 夢玦微笑道:“你這孩子也挺聰明的?!?/br> 云姐還以為他在夸贊自己的懷中幼子,揚眉道:“可不是,肯定是中狀元的料!” “……” 宋恬欲言又止。 算了,不說了。 云姐又道:“雖然不知你得了什么機緣,但是以后喝喜酒,記得叫我??!” 一席話聽得夢玦心花怒放,隨手碰了碰那云姐幼子的襁褓,一點靈氣,潛入他的護身符里。 宋恬只好笑笑,沒說話。 與云姐分別后,宋恬在鎮(zhèn)口的小攤上,喝了一碗小餛飩。 味道依舊。 夢玦坐在她的對面,他辟谷,不吃飯,拿著筷子敲桌子:“恬恬,你在想些什么?” 她放下瓷勺,望著鎮(zhèn)口來往的行人,道:“我在想,也許下一次途徑此處時,故鄉(xiāng),已經不在了?!?/br> 夢玦道:“確實?!?/br> “也許我一直未曾與故鄉(xiāng)道別,”她低頭,用瓷勺攪著水,淡淡道:“結元嬰以后,我總覺得心中有些牽掛還在,今日一來,清了許多?!?/br> 她歪著頭,饒有興致地問夢玦:“我聽說有一種道,叫做‘無情道’,你可知?” 夢玦腹議,難道她不是一直在修嗎? 他眸光閃了閃,道:“無情道未必好,自古以來,很難修成?!?/br> “你練過嗎?”她問。 提起這事,夢玦的眼神有些躲閃,被她盯著無處躲了,這才道:“你知道,我雖然號稱萬法兼修,但是有幾種道,是沒有修煉過的。” 宋恬想了想:“佛道?” “嗯,我曾與佛子辯論,后來他們將我請下山?!?/br> “……” 她又道:“鬼道?” “不錯,活人怎么修鬼道?!?/br> 宋恬道:“嗯,還有魔道?” “這個我曾修習過,”他淡淡一笑,道:“沒什么意思。其實還有……”他想了想,還有雙修之道,也沒修過。 只是這話不好出口,夢玦假裝想不起來了,移開話題:“無情道,是我修煉中,唯一失敗的道?!?/br> 她聽得出神,也不吃餛飩了,問:“為什么呢?” 他輕聲道:“我是有情人,喜愛萬物,又怎能修這‘無情道’?” 夢玦坦坦蕩蕩說自己有情,然而此情,并非男女之情。 宋恬莞爾一笑:“看來我也修不成這‘無情道’啦!” 她想起一事,又好奇地問:“你萬法兼修,那渡劫時,豈不是很容易?” 夢玦看著她:“你看我現在如何?” “挺好,小毛孩長大了?!彼牢康馈?/br> 他:“……” 他無奈地解釋:“萬法兼修,雷劫也異常兇猛。我被雷劫劈沒了大半的修為,這才在龍?zhí)睹鼐忱锎藥装倌辍?/br> 若不然,以他的為人,定然要攪得修真界天翻地覆了才是。 宋恬默然片刻,才道:“不容易。” “還好?!?/br> “我是說白萩,”她道:“不知她犯了什么過錯,也被你囚禁了幾百年?” 夢玦感到委屈,道:“她追殺我?!?/br> “一條小龍追殺大乘期修士?” “不是,”夢玦只覺此事說來話長,懶得多說,道:“回去我就放她自由?!?/br> 宋恬笑了一笑,起身,夢玦付了餛飩錢。她朝鎮(zhèn)外走去,走了幾步,頓住腳步。 她想了想,沒有回眸。 故鄉(xiāng),就此別過。 陰云密布,艷陽不在,眼看著有一場瓢潑大雨就要落下。宋恬想,她應該是要回磐石宗了。 夢玦也在想此事。 恰好此時,豆大的雨滴落下,倆人都齊刷刷望著天穹。 “下雨了,”他試探地問:“等雨停了再走?” “嗯。”她抿著唇,慢慢點頭。 瓢潑大雨嘩啦啦落下,夢玦拉起她的手,坐到了樹枝上。他摘了幾片葉子,隨手一揮,一道法光閃過,新的樹巢便出現了。 他拉著宋恬鉆了進去,里面空間不大,只能容下倆、三人。樹巢里溫暖干燥,宋恬好奇地朝外望去,見雨水似珠簾,一注注落下。 大雨中,光線昏暗。 夢玦與她挨得很近。 她托著腮,看著樹巢外,好看的眼眸里,閃爍著微光。 他忽然口干舌燥,渾身不自在。 他忽然想到,大乘期修士想要飛升,必須渡過的七個劫難:喜、怒、哀、懼、愛、惡、欲。 過往,夢玦一直以為,自己只差了愛、懼。 畢竟他不曾締結道侶,又生性狂妄,從不懂何為恐懼。 如今才知…… 他還差,最后一個。 作者有話說: 感謝小可愛青木三、泛舟投擲的地雷!我被炸暈了0.0 我在想,后期番外篇的時候,要不要寫一條if線,比如女主穿越到夢玦年輕的時候(劃掉)的故事。 完結后會贈送一章夢玦時間線的番外,本來是用于寫人設的,但是我覺得看著還蠻有趣,因為涉及劇透,所以暫時不能放出來啦。